你這手又……反正不行。」
我嚴詞拒絕之后,吳發財很是消停了幾天。
之后又開始念叨,什麼聽布莊的說江南的桑蠶去年豐收,布料價格猛跌。什麼江南的織造數一數二,繡娘手工精巧云云。
我聽罷沒好氣地刺他:「那我也是個繡娘呢,怎麼沒見你夸過我繡工精巧?」
他嘖嘖地齜牙咧嘴:「我好歹也是個布商,見過的繡品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你那蹩腳功夫,也就小云和阿爹不嫌棄。」
「……吳發財,我覺得你要是個啞巴就好了。」我撲過去揪他耳朵。
他捂住耳朵滿院子逃竄,阿娘聽到動靜出來,手里還拿著個雞毛撣子。
一邊敲欄桿,一邊道:「多大了多大了!加起來都有我這把年紀了,鬧什麼!」
我終于揪住了吳發財的耳朵,拎著他回來。
「阿娘,這廝嫌棄糟糠之妻呢。」
吳發財歪著腦袋賤兮兮地笑:「阿娘,你別信寶兒的,眼見為實,我可天天夜夜地給她欺負。」
阿娘瞪著我,揚了揚雞毛撣子,作勢要打我。
吳發財連忙站直了,哈哈笑:「阿娘,娘!不至于,鬧著玩兒的。」
「發財,你忙去吧。剛才你爹還找你呢,說店里有事。」
阿娘轉臉拉住我的手:「你,跟我來,娘有話跟你說。」
發財在后面抻著脖子看,說:「阿娘,真鬧著玩兒呢,您別……」
阿娘沒搭理她,拉我進屋,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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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您有什麼事兒不能當著發財面兒說呢?他還真以為你要打我呢。」
我坐在她和阿爹的床榻上晃蕩著腿。
阿娘的房間有股皂角的味道,介于草木之間,不好聞也不難聞,就是讓人心安。
她打發發財走了,才回過頭來問:「你們成婚多少年了,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你就不著急?」
我怔愣了好一會兒,踟躕地道:「那我……著急也沒有用嘛……」
其實是我不愿意去想,發財一點兒不著急,發財爹也說不出口,大家都不提,我也就樂得避開這話題。
我早過了二十五了,普通人家的女子,這年紀哪個不是兒女繞膝,生得早的都能跑腿買醬了。
阿娘憂愁地嘆息:「我倒不是說你們怎樣,我就是覺得對不起發財娘。他們老吳家就發財一個孩子,萬一斷了后,怎麼有臉去見她。」
阿娘這麼一說,我就全然泄了氣。
那……一直沒有孩子,也不是我能求得來的啊。
阿娘說:「你們房事不會……」
「沒有!真沒有,挺正常的……」
我面紅耳赤地阻斷了她的話頭。
「那怎麼會呢?」阿娘自言自語地沉思,「這樣,你趕明兒跟我去找個大夫看看,吃兩副藥,調理調理身子。我當年也是一直懷不上,吃了一年半的藥才有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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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雖然自覺身體沒什麼問題,可拗不過阿娘,只能勤勤懇懇地開始喝奇苦無比的中藥。
吳發財看我喝得胃口都減了,吃不下去飯,給我買了好大一袋子蜜餞,讓我別喝了。
我說:「不行,阿娘天天盯著我呢,這要不給你吳家生個后出來,指不定怎麼折騰我呢。」
他聽了發笑:「我家就兩片瓦,怎麼地還硬要生個后人繼承不成?」
我一口悶完藥,苦得干嘔不止,他連忙遞上清水和蜜餞。
我漱完口說:「你又在亂說,你不在乎,你娘在乎,你爹也在乎。就是他們一個沒機會說,一個說不出口。阿娘說得沒錯,我該覺得愧疚。」
他臉上的笑停滯了一下,依舊打哈哈道:「愧疚個屁,這有什麼好愧疚的。
那沒準兒是我的問題呢?你跟阿娘說,把我也領去給那赤腳大夫看看,我也喝藥,咱倆一起。」
「你可拉倒吧,折騰我一個夠了。你還做不做生意了?養不養家?糊不糊口?」
我往嘴里塞了一顆蜜餞,恍惚里找回了兒時的感覺。
苦的太苦,甜的就格外甜。
那時候是日子太苦,吃完一袋子蜜餞也甜不進心里去。
如今雖是藥太苦,可不吃蜜餞,嘴里苦,心里也是甜的。
自從開始調理身體喝中藥,我又撿回了吃蜜餞的愛好。
不過現今手頭寬裕了,隨時隨地袖里揣一小袋,想起來吃上一顆,安逸愜意。
吳發財還是決定要去江南進貨,可這回我說什麼都沒理由阻止了。
他叫上了范大哥,帶上了花兒,還花錢雇了幾個鏢局的打手一道,躊躇滿志要去干一票大的。
送他們的時候,發財忙前忙后地打點,像是已經賺了大錢發了大財似的。
我唉聲嘆氣地叮囑他路上小心。
他瞧出我不高興,一個勁兒地跟我說話。
「江南有特產的蓮藕糕,回來得早的話,天氣還沒大熱,放得住,帶回來嘗嘗鮮。」
我搖頭:「不要什麼蓮藕糕,你把你自己和大哥、花兒安全地帶回來就成。」
他嘿嘿笑,響亮地答應一聲好,趕著馬車,掉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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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財走不到半旬,小云回來了。
可他從那輛雙頭大馬的華貴馬車上下來,連我家的大門都沒進,就站在門口等著我家的馬夫通傳叫我出來。
我趕到門口時,他披著銀白色的狐裘,雙手袖在袍子里,一副要出遠門的樣子。
「小云……天氣還冷著呢,你怎麼不進來坐?」
他溫和地望著我:「發財哥到江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