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跟爸爸說說這些年。”
茶香裊裊中,兩父女久違得交談起來,季秋撿著學到的東西說,那些累的難過的一筆帶過。
季夏聽得仿佛入神,茶添了一杯又一杯,最后講完季秋靠在季夏的肩膀上。季夏的身材并不健壯,高且瘦,但他給人的感覺卻很靠得住,身上有淡淡的熏香味兒,不厚重,像季家本家栽種的四季竹,竹色君子德,猗猗寒更綠。
“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麼走,活到現在之前,我一直都知道我要往哪兒去,要什麼,你教我想要什麼就伸手去拿,結果這次我發現自己用盡了力氣都沒拿到。”
季夏聽著女兒喃喃說出這些話,心都要碎了。
但他摸著季秋的頭,慢慢得說:“可這不算輸,在我聽來,你自己收獲了我和你媽媽都不能給你的,你很棒,寶貝兒。”
“既然不知道該怎麼走了,那不如試試別的風景,別的路,不要把自己困在任何人身邊。”
季秋安靜了許久。
季夏在給自己添了一杯茶水后才聽見她鼻音很重得問他:“那你呢?你算是把自己困在媽媽身邊嗎?”
季夏想了想,認真得回答——
“我的靈魂只愿意為她所困,但我的思想始終自由。”
當天晚上季秋在房間里打出一份調職申請,每一個字都仔細斟酌,內心卻很平靜。
第二天她到公司把申請遞到秦琢的辦公桌上,秦琢拿起來仔仔細細看,看完后按在辦公桌上,抬頭問她:“想清楚了?”
他的嗓子有點啞。
季秋點頭,彼此都靜了半晌,她才開口:“之前就說過,總有一天我會被調出去的,只是這時間提前了而已。”
秦琢卻說:“當初說的是讓你直接去技術部,但你如今申請去地產部。”
技術部現在是秦琢直屬,也是他和季秋一起努力培養起來的團隊,可她沒有選擇這里。
秦琢壓下心底的隱痛感:“我希望你在技術部,商業地產那一塊你去了立足會很難,這一塊你要撿起來需要很多時間......而且,”他看向她,“我不希望你離我太遠。”
季秋沒有說話。
沉默的抗拒。
秦琢站起來,走到她面前。
“行麼?”
季秋受不了他這樣的語氣,一個從不示弱的人突然向你示弱是一件讓人很心悸的事。
季秋搶過桌上的調任申請書快步離開。
秦琢在她身后看著,直到她拐進助理辦公室,他收回目光,手按在臺面上摩挲。
她抽離得越果斷,他越怕。
只能用這些方法留住他,示弱,哪怕耍賴、懇求,這些不上臺面的手段,管用就行,不在他跟前也能接受,但不要離他太遠,他抓到抓不到。
新的調任申請書很快遞了上來,這一次秦琢沒有說更多,簡單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她接過的時候,有一絲難受,但更多的是釋懷。
而他吃到了苦果,她當初受的現在輪到他在逐步品嘗,還要自虐一般得細品,一邊想當時她有沒有比現在的自己更難受。
他希望沒有。
對于季秋調職到技術部門管理層這件事大家都挺詫異的,如今秦氏新的技術部門其實是由原本舊的和秦琢從美國帶回來的技術部門合并,但因為秦琢在回國后就開始花功夫整頓,如今新的技術部基本已經完全歸屬到秦琢手底下,人也是他當初費盡心思挖過來培養的,算是自己人。
沒有人比他們更能感受到秦琢和季秋兩人關系的牢固,當年他們一個主外一個主內仿佛連體嬰,也一起攻破過數不清的難題,度過不少難關。
本來以為季秋最起碼還要留在秦琢身邊最少三四年才會開始接管管理層,但沒想到秦琢居然舍得現在就把季秋下放下來,大家對此都呈觀望態度,老員工更多的是擔憂,怕他兩離心。
但季秋上任的第一天,秦琢就花了大手筆包了水榭花楹的大包間,請技術部所有人吃飯,給季秋立場子。
眾人的疑慮也被打消不少。
飯桌上,秦琢因為工作上的事來晚了,提了第一杯之后就坐在主位開始小口吃東西,季秋看到他臉色不大好,手若有似無得搭在大腿上,握成拳。
許文星上來要敬酒,季秋給擋了:“今天我新官上任,和我喝吧。”
他兩在別人眼里不分彼此,許文星眨眨眼,說:“那可要喝兩杯。”
秦琢坐在位置上看著季秋站著面不改色喝了兩杯,手放在茶杯上慢慢摩挲。
敬酒都是一輪輪的,一個起了頭別的人也要跟著起哄,這些都是親信,季秋不會推,一杯接一杯,直到秦琢淡淡開口:“都行了,先吃飯。”
他們又開始起哄秦琢護著但又不自己喝,秦琢也不回應。
季秋坐下來后身子偏著秦琢的方向,低聲問:“許助沒有給你拿胃藥嗎?”
秦琢一點都不好奇季秋是怎麼看出來的,垂眸看著她吐氣如蘭的唇,說:“吃完了,他去鐘醫生那拿了。”
難怪還沒見他。
季秋坐了回去,心里還怪許助理沒有提前備好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