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夫妻倆生不出孩子,就一定是女人的事?”蕭氏寒著臉從屋里走了出來。對付姚寄庭,陸家幾個爺們出手就夠了,但是與女人講理,婆母柔弱只會哭,她這個嫂子就必須出面。肅容從丈夫身邊經過,蕭氏停在姚老太太面前,直視老人渾濁的眼睛問道:“你口口聲聲說阿筠身子有問題,你有什麼證據?”
“這需要什麼證據?她生不出孩子,不怪她怪誰?”把孫子交給帶來的嬤嬤照顧,姚老太太噌地站了起來,仰著脖子回敬道。
蕭氏不屑與她浪費唇舌,側過身子,對身后的老郎中道:“劉老先生,您在京城德高望重,還請您替我妹婿號號脈,看看他是不是有什麼隱疾。我妹妹從小嬌生慣養,身體絕對康健,不能讓他們一盆污水潑過來,損了名聲。”
劉老郎中詢問般看向姚寄庭娘倆,同時解釋道:“要想確認男子子嗣是否艱難,只能查其精元,如果姚大人愿意,請隨老夫到廂房耽誤片刻。”
姚寄庭嘴里都是血腥味兒,口不能言,眼里卻閃過抗拒與惱怒。他是男人,怎麼能承受這樣的侮辱?況且他本身習醫,自己身體是否有問題,姚寄庭很清楚,絕不會任他人妄言羞辱!
他不同意,姚老太太就更不愿意了,劉老郎中一看就是陸家的人,故意污蔑孫子怎麼辦?
她把自己的理由說了出來,蕭氏氣憤又無奈,這種事情,總不能強迫……
“嘉平、嘉安,你們扶他進去。”陸斬一臉肅殺,隱晦地道。
蕭氏迅速別開眼,眼里是深深的震驚,沒想到公爹竟然霸道如斯。
“你們敢!”姚老太太掄起拐杖擋在孫子面前,一雙渾濁的眼睛可怖地瞪著陸斬:“陸鎮虎,你別欺人太甚!當初是你們非要把爛泥扶不上墻的女兒嫁到我們姚家,可不是我們姚家心甘情愿求娶的!”
“祖母……”姚寄庭難以置信地抬起頭,未料一抬眼,就見對面堂屋門前,不知何時多了幾道身影,而他的妻子,臉色蒼白地靠在岳母懷里,桃花眼里淚水不斷滾落,凄婉絕望地望著他,一串又一串的眼淚,全部落在了他心上。
姚寄庭慌了,他松開祖母,大聲朝妻子解釋:“阿筠,我是真心娶你的,祖母只是氣過頭了,她胡言亂語,你……”
“你給我閉嘴!”姚老太太恨恨地敲拐杖,一下一下重重敲在孫子旁邊,“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著她,是不是非要把性命搭進去,你才……”
“祖母!”姚寄庭猛地抬頭,第一次毫不客氣地打斷辛辛苦苦將他養大的祖母。
姚老太太身體一晃,忽如風中殘燭,不敢相信孫子居然會用那種冷厲的眼神看她。
姚老太太閉嘴了,陸斬終于再次開口,瞪著姚寄庭道:“你愿意讓劉老先生檢查了?”
關系到男人的尊嚴,姚寄庭慢慢站起來,先朝陸斬拜了拜,才聲音堅定地道:“岳父,我會醫術,我很清楚我身體沒有任何隱疾。我相信阿筠也沒有,我們才成親一年,是我祖母盼子心切,太著急了。岳父,先前是我糊涂大意,沒有照顧好阿筠,我愿打愿罰,只求岳父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發誓從今以后,絕不再讓阿筠受半分委屈。”
“你相信阿筠身子沒問題,但我不相信你,你還想繼續與阿筠過,便讓劉老先生替你檢查。
”陸斬面無表情地看著姚寄庭,語氣比方才平和了很多。
姚寄庭皺眉,目光移向妻子。
陸筠虛弱地靠著母親,對上丈夫的視線,她眼里露出一絲哀求。為了求子,她能想到的辦法都試過了,劉老先生、母親、嫂子都說她沒問題,也許,真的是丈夫哪里受過傷呢?果真如此,她就再也不用喝藥了,再也不用被姚老太太嫌棄……
迎著妻子懇求的眼神,姚寄庭的心,卻不受控制地動搖了。
他是學醫的,他很清楚,如果夫妻雙方都沒問題,那成親半年內一般都會有好消息,更何況他與妻子行房那麼頻繁。因此妻子遲遲不孕,姚寄庭也默認成是妻子的問題,然而現在,劉老郎中信誓旦旦替妻子作保,萬一他去查了,萬一真的是他的原因……
事情傳出去,讓他顏面何寸?他還如何在京城立足?
袖中雙手握拳,姚寄庭目光復雜地看著對面的妻子,語氣沉重,“阿筠,為了你,我甘愿被岳父責罰,寧可頂撞祖母,但我會醫術,我很確信我身體康健,士可殺不可辱,你是我的妻子,我希望你能信我。”
陸筠看著他被湯藥打濕的衣袍,看著他狼狽的發冠,心中一疼,閉上眼睛無力地求道:“娘,算了吧,我……”
“阿筠,他到底有沒有隱疾,這事必須查清楚。”大夫人就站在婆母身后,見小姑子居然要妥協,她馬上低聲提醒道,“阿筠,妹夫對你是有幾分真心,但他白日大部分時間都在戶部,真正與你住在一起的是他祖母。那女人怎麼看你的,你還不清楚嗎?你是堂堂尚書大人的掌上明珠,為何要輕賤自己白白被人欺凌折騰?今日若證實妹夫身體康健,那他因為你受了那麼大的委屈,還挨了責罰,她只這一個成器的孫子,會輕饒你?反過來,如果證實妹夫有隱疾,那你便是害他身敗名裂的罪魁禍首,便是你不怕委屈還想做姚家的媳婦,她也不會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