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過隔了三小時,她又回到了這個熟悉的地方。
陳潯已經不在這里了,只有一臺加長的賓利車等著,將她帶到了海邊的一家露天餐廳。
這餐廳規模頗大,此時卻一個人都沒有,只在沙灘邊布了一條長桌。
陳潯坐在長桌一旁,似乎正在等著她。
蘇羨音看著那片海,看著長桌一側的人,心頭充滿了抗拒。
這是她救過陳潯的那片海,雖然直到她死,他也不知道,當初是她救了他。
而這家餐廳,是當年他們結婚一周年的時候,她訂的餐廳。
那天,她在這片海旁等了整整一夜,可他一直沒有來。
蘇羨音慢慢走過去,坐在他對面,心里想問他:這是什麼意思?
陳潯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不要說話,你就安靜的吃。”
蘇羨音折騰了兩天,唯一吃的東西就是今天早上那份蛋糕,此時看到桌上的精致餐品,早就食指大動。
她動作飛快,卻并不粗魯,先吃了幾口沙拉當餐前,然后開始切牛排。
“動作慢一點。”陳潯對她說。
蘇羨音咬了咬后槽牙,覺得他十分煩人。
可如今的她,實在是沒有任何和陳潯對抗的底氣,只能放滿的速度,以一種十分優雅的姿態進餐。
陳潯沒有動任何食材,只是看著她靜靜的吃。
他神色中帶著些懷念。
如果當初他早知道真相,能夠早一些回應她,是不是如今與他坐在海灘旁共進晚餐的人,就會是他心中所愛的那個人呢?
陳潯忽然覺得心頭一片茫然,心頭空蕩蕩的,像是漏了一個大洞。海風一吹,呼啦啦的疼。
這天晚上,蘇羨音大快朵頤,而陳潯除了喝酒,沒吃任何東西。
晚餐之后,蘇羨音跟在他身后,非常自覺的上了車。
陳潯將她帶到了沁絕園,蘇羨音進了屋子。明明就是她的房子,可她如今待在這里,卻十分局促,坐立不安。
“你……坐到沙發上,看那本書。”陳潯指了指沙發。
蘇羨音坐過去,拿起了一本德文的推理小說,心頭涌上一陣復雜的滋味。
這是她前世,還沒看完的那本書。
“看不懂也沒關系,過十分鐘翻一頁就行了。”他語氣冰涼,像在設定一個機器的運行程序。
蘇羨音意識到,他是在指揮眼前的蘇麗音,模仿蘇羨音。
她心里覺得十分荒謬。
曾經,她活生生站在他眼前的時候,他不屑于多看一眼。如今她都已經死得透透的,埋進海城公墓估計骨頭都爛了……
他反而找個冒牌貨來模仿她。
第二十二章
這天晚上,蘇羨音回到沁絕園,坐在臥室床頭,只覺得恍然隔世。
睡前,她的手機時不時在響。
她看見屏幕上顯示的那個‘爸’字,意識到這是原身的賭鬼父親。
蘇羨音的第一反應,是將電話掛斷。這樣的爛賭鬼,欠債之后賣女兒,被人家如何對待都不為過,她根本不會有絲毫的同情心。
可她轉念一想,如果此刻是真正的蘇麗音在這里,難道會不管她的親生父親嗎?
她已經占據了蘇麗音的身體,多少也要承擔起原身該有的責任。
猶豫再三,她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男人,聲音嘶啞難聽,開口就是:“乖女兒,快給爸爸打點錢,飯都沒得吃了,煙也抽不起,醫藥費還沒付……”
蘇羨音只覺得離譜極了。
前世,她的父母對她便十分苛待,一直偏心蘇珍珍。可她著實沒見過,這般沒皮沒臉的人。
將女兒送出去賣了,竟然還想要女兒的賣身錢。
蘇羨音一言不發,將電話掛了,關機,睡了個踏實覺。
次日,陳潯的秘書馮燦上門了。
她認識馮燦,在陳潯身邊呆了至少十年,非常的精明能干。
馮燦見到她的時候,明顯吃了一驚,好在并沒有失態。
“蘇小姐,可以這麼稱呼你嗎?”馮燦坐在沙發上,拿出了一份協議:“陳先生讓我過來,跟你簽訂這份……合約,你可以先看一下內容,有什麼不清楚的,可以問我。”
經過了這幾天光怪陳離的一切,蘇羨音已經徹底接受了,自己的人生大變樣這個事實。
許多年前,她給過陳潯一份結婚協議,里面細致的規定了他作為一個丈夫,需要做到的一切,包括每天要回家。
而如今,陳潯還給了她一份協議,一份包養協議。
蘇羨音扯了扯唇角,覺得人生簡直是荒唐得可笑。
陳潯出手還算大方,甚至比先前開的價更高,承諾每年給她五百萬,再送她一處房產。
蘇羨音抬頭看了眼頂上的吊燈。
這盞吊燈,是她當年結婚的時候,從香港花了幾百萬買來的。對當時的她而言,也不過就是買個物件。
而如今,這個物件的價錢,竟然值得包養她一年。
“沒什麼問題的話,就先簽字吧。”馮燦擰開鋼筆,遞給她。
蘇羨音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覺得屈辱極了。
可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她如今也沒有別的選擇。
總不能真的被丁振,送去見不得人的地方吧?
她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當天下午,馮燦就將五百萬打到了她的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