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枝強撐著起身去迎:“月老今天怎麼來了?”
月老見她臉色蒼白,立即拉著她坐到桌旁:“殷晝神君為娶玉竹仙子鋪了十里紅妝,我來替他瞧瞧,順道給你送樣東西。”
字字句句,都如冰刀鑿刻在燕枝心頭。
她垂眸,斂下所有苦澀,就見月老從袖中拿出段系滿死結的紅繩,遞到燕枝面前。
“是你的紅線,這萬年來,老身頭次對一段姻緣無能為力。”
燕枝一瞬啞然,顫著手接過紅線。
她摩挲著繩上死結,心痛到幾乎窒息:“為何?”
“你紅線唯一能牽的人只有殷晝神君。”月老解釋,他神色惋惜,“但殷晝仙君寧可違背天意,也要改這姻緣。”
燕枝淚浮于眶:“那這些死結是……”
月老低嘆著感慨:“你與殷晝神君紅線斷裂一次,老身便重系一次,不知不覺便這麼多遍了。”
她用眸光數著那些死結,共是十三遍。
殷晝為玉竹,違背天意十三遍。
他終究不再是千年前那個非她不可的殷晝。
燕枝再也抑制不住悲痛,眼淚大顆砸落。
月老也無從安慰,嘆了口氣:“情不定生死,緣定結局。”
話落,月老先行告退。
寢宮內,又只余下燕枝一人。
她看著紅線悲痛萬分,門外忽傳來一陣聲響。
燕枝淚眼模糊地抬起頭,她略有錯愕,遲疑著走上前去:“長……神君,你可還好?”
四目相對,殷晝眼神迷離。
燕枝懵然,猛地便被殷晝拉進懷中。
清冽寒氣一瞬將她裹挾,燕枝瞪大雙眼,還未回神,殷晝便突然俯身吻了上來!
第八章
溫潤唇瓣,令燕枝沉溺其中。
她越陷越深,耳畔忽然傳來殷晝的低喃。
“玉竹……”
如一盆冷水澆下,燕枝徹底清醒。
她被殷晝緊抱在懷中,身子卻一點一點冷了下去:“神君,我是燕枝……”
殷晝赫然睜開眼,猛地將她推開。
他眸底滿是不敢置信:“我本是要去尋玉竹,怎會在你這里?!”
燕枝堪堪站穩,不知該如何解釋。
而殷晝看向她的眼神,驟然添了幾分厭惡:“你竟這般恬不知恥,用這等下賤方式引本君過來!”
燕枝心里一痛,正欲說話,卻見殷晝一甩手消失在她眼前。
天池內,煙霧裊繞。
殷晝泡在池水里,生生壓下那股邪火。
可燕枝的身影還是在腦中揮之不去,令他更加煩躁。
他走上岸,玉竹恰好拿著衣衫走來。
她弱柳扶風,服侍著殷晝穿衣,手指觸及到殷晝身上滾燙的溫度,不由得擔憂:“殷晝,你可還好?”
殷晝一瞬清醒,劍眉蹙起,心里竟略微有些排斥。
他不動聲色地避開玉竹的觸碰,轉眼已換上一身干凈衣衫。
隨即他轉過身去,只留給玉竹一個疏冷的背影:“天冷,你先回明光殿。”
玉竹心底不甘,但還是維持著笑容,由殷晝身邊的仙侍送他離開。
一夜過去。
明光殿,西寢宮內。
燕枝想到殷晝昨日的模樣,知道他定是被人下了禁術,不由得擔心。
她權衡再三,還是忍不住想去看看,打開門便見玉竹被仙娥攙扶站在面前。
幾日不見,她似乎更虛弱了。
燕枝滯了瞬,玉竹便已抬手屏退身邊的仙娥。
她轉眸,凝向燕枝:“燕枝仙子又要去見殷晝?”
燕枝略感不妙,但還是點了點頭。
玉竹見她這副模樣,忽地嗤笑了聲:“你對殷晝還真是情深意切,就和千年前一樣。
”
燕枝敏銳地捕捉到什麼,詫然問:“你都知道……”
話未完,便被玉竹坦然打斷——
“我知曉三百年前是你為殷晝擋下天雷,但那又如何?他現在已經徹底忘了你。”
此話一出,燕枝耳邊嗡嗡作響。
她瞳孔驟縮,忙問玉竹:“你對殷晝做了什麼?”
玉竹一笑,神情愈發得意:“不過是在他因你隕落而悲傷時,喂了他一碗忘川水。”
忘川之水,了斷紅塵。
燕枝腦中懵然,字字發顫:“你為何要這樣做?”
玉竹諷笑:“還不是因渡劫失敗神脈受損,本想汲取殷晝身上靈氣,沒想到他竟尋遍九州為我療傷。”
“殷晝心底或許有你,但現在只有我。”
看著玉竹眼底的得意,燕枝不敢相信,殷晝會愛上這樣的人。
她想做些什麼,卻又無能為力。
恰在此時,一道神光乍現,殷晝倏地出現。
他將玉竹護在身后,警惕地盯著燕枝:“你又想對玉竹做什麼?”
燕枝怔住,她無從辯解,卻聽玉竹嬌弱道:“殷晝,你怎麼來了?”
殷晝并未解釋,只摟著她轉身,留給燕枝一道背影。
她耳邊傳來殷晝冰冷的話聲——
“往后少來此地。”
望著他們親昵遠去,燕枝心如刀割。
是夜。
明光殿內忽然吵鬧起來。
燕枝還不明狀況,房門便被人猛地撞開。
她抬眸,撞上殷晝通紅的眼眸。
轉耳聽見他嘶啞低沉的聲音:“玉竹命危,你本為凝仙草,千年修為可治百病,即便不足也能入藥,跟我走!”
燕枝一瞬僵在原地,眸中寫滿不可置信:“你養我當真就是為了給玉竹入藥?”
這句問話叫殷晝一愣,只片刻,嗓音又如常冷漠:“不然你還有何用處?”
短短幾字卻有摧枯拉朽之力,將燕枝徹底逼入絕境。
她哽塞發問:“玉竹的命是命,我的命便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