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衍之忽然開口。

宋初瑾心中一凜，心頭生出一股苦澀。

那時，為了讓他相信她，她可吃了不少苦頭。

一次次死里逃生，說是有幸，卻又何其可悲。

如今想來，倒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半晌，她才像是松了一口氣般：“其實當時你心中便有數，只是為了讓沈鴛信你真心，才故意重罰于我。”

蕭衍之聰明如斯，能一步步將沈家兵權牢牢握在手中，自然是有手段的。

蕭衍之看了她一眼，沒有否認。

“你后悔過嗎？”他問。

宋初瑾先是搖頭，繼而又點點頭。

她嘆了一口氣，才接著道：“后悔也好，不悔也罷。總之過去種種，是我心甘情愿，沒什麼好怨的，只是不被愛而已。”

不被愛而已。

蕭衍之聽到這句，有些發愣。

是啊，他又不愛她，這是在做什麼？

他忽然轉頭，看著宋初瑾，語氣卻像是在詢問：“所以，大致你有一日真的死了，我應該也不會太難過吧？”

難過？

宋初瑾突然笑了，看著蕭衍之的臉，眼中有些濕潤。

她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好半天才回他道：“當然，你壓根不會為我難過。”

蕭衍之站起身來：“如此，甚好。”

說完，他才又起身離開。

在蕭衍之的背影快要消失在視線的時候，宋初瑾突然說了一句：“可是，如果我死了，這個世界就沒有人會愛你了。”

她不知道蕭衍之有沒有聽見這話，她只看見，蕭衍之的背影頓了頓，然后消失。

……

眼看著十五將近，五皇子蕭衍之與沈將軍之女沈鴛的大婚之日便快要到了。

城主府里也開始不徐不疾的布置起來。

別的院子里都張燈結彩開始貼喜字掛紅綢，看著倒是很熱鬧。

只是她的棲梧院卻沒有人開攪擾，所有人都很識相的不往她這里掛一根紅綢。

當日她與蕭衍之大婚的時候，可連現在萬分之一的排場都沒有。

“宋姑娘，今日天氣不錯，要不要去園子里逛逛？”

能這樣一口一個宋姑娘宋姑娘叫著的男人，除了蕭衍珞，不做他想。

她正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澆花，索性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今日身子有些乏了，不想走動。”

蕭衍珞看她露出來的手臂，顯然是又瘦了一圈。

他眼神一暗，卻還是勉強沖她一笑：“要不，我今天給你露一手，我的劍法可是一絕！你能看到，那可是你的榮幸！”

宋初瑾這才有了興趣：“好啊。”

蕭衍珞拔劍，一襲紅衣在陽光下翻飛，劍鋒所至，虎虎生風。

“不過，我可曾經發誓，能看我舞劍的，只有我的心上人。”一招出，他一如既往的笑得輕浮。

宋初瑾一笑，不由嘟囔了一句：“老是開這種玩笑，哪能找得到心上人。”

第三十八章 冗長的夢

宋初瑾臨盆之日，正巧是在五月十五那日。

那日天色甚好，只是滿城都在傳揚著一個不太好的消息。

五皇子蕭衍之娶親當日遇到刺客襲擊，新娘沈鴛被行刺當場身亡。

而五皇子身受重傷，前去救援的九皇子被人追殺至懸崖，生死不明。

聽到消息的剎那，宋初瑾就覺得腹痛不止，孩子即將臨盆。

所謂醫者不自醫，大抵就是如此。

她只能任由自己痛得撕心裂肺，看著產房中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去。

隨之而去的，是她日漸消逝的生命力。

她陣痛一天，到了十六日太陽方才探出頭的時候，孩子才終于降生。

彼時，蕭衍之重傷初醒，蕭衍珞依舊下落不明。

她醒來第一眼看見的人竟是蕭衍之，這倒是讓她頗感意外。

只是，她并不覺得歡愉，如今，她所剩的時日已經不多了。

“醒了？”蕭衍之的語氣似乎多了一份輕柔。

宋初瑾看見他臉色有些發白，身上還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想來此次重傷不假，那蕭衍珞從懸崖上掉下去，又豈能有命活？

她張了張嘴，可喉嚨里發不出一點聲音。

蕭衍之見狀給她倒了一杯熱水，喂她喝下。

“老宋說你現在身子極度虛弱，要好生修養。”

她喝下一口水，才感覺喉嚨舒服了不少。

“孩子呢？”她的聲音沙啞的厲害。

蕭衍之回頭看了一眼，一個奶媽模樣的人忙將孩子抱到宋初瑾跟前。

“你放心，孩子很好，很健康，是個男孩，你該想想為他起個名。”

宋初瑾看著布包裹著的孩子，嘴角咧出一個虛弱的笑。

這孩子皺巴巴的，也看不出什麼模樣來，但她在世上終于又有親人了。

她只是輕輕握住了孩子的手，沒有說話。

孩子在睡著，她也不好把他吵醒，只得壓低了聲音問蕭衍之：“蕭公子現在如何了？”

宋初瑾從來只叫蕭衍珞蕭公子，就像蕭衍珞只叫她宋姑娘一般。

只是這話讓蕭衍之不由自主地沉了臉。

可他也只能淡淡回了句：“掉下懸崖，我已經派了人手前去搜尋了，沒有找到尸首，那就還活著。”

宋初瑾垂眸，沒有再問。

等不到回應，蕭衍之心里閃過一絲異樣，看著宋初瑾那張毫無血色的臉，眼中閃過一絲痛苦。

他回來之時，老宋已經告訴過他，宋初瑾生子耗費了太多心力，如今已經油盡燈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