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放過我
梁月安從大內監牢出來的這日,上京一掃春日的陰翳,難得的是個大好晴天。
陽光照得她有些睜不開眼,在牢里待了三年,她許久沒見到過這樣好的陽光了。
如今的她瘦得有些脫了相,走在路上一瘸一拐的,似乎一陣風便能把她吹跑。
出了大內監牢,梁月安便看到騎著高頭大馬,風姿綽約的霍知許出現在她的眼前。
這個曾經她最深愛的男人,親手將她送進大內監牢的男人!
她眼神游離,身子忽然不受控制的開始顫抖起來。
霍知許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涼薄的唇冷冷上揚。
“怎麼,見到我很害怕?”
“以前不是還天天在皇兄面前吵著要嫁給我,要做我的王妃?”
曾經趨之若鶩,恨不得每天追在他身后,光是看著他背影,都能開心得不了的梁月安。
現如今,卻對著他身子抖個不停,怕得連頭都不敢抬。
“說話!關了三年,啞巴了?”
他失去了耐心,聲音再度多了幾分冰冷。
聞言,梁月安終于抬頭,一雙無神的眼睛里早盈滿了恐懼和淚水。
“我……錯了。”
她一開口,聲音粗糲沙啞,難聽到連霍知許都不由得微微皺了皺眉。
還記得曾經的汝陽郡主,風華絕代,名動京城,明媚得如同天上高不可攀的太陽,引無數裙下之臣拜倒。
可現如今,眼前這個又黃又瘦,卑微到塵埃里的女人,哪里還看得到一丁點,曾經肆意張揚,光芒萬丈的郡主的影子。
多年未見,這個女人還真猶如脫胎變骨一樣。
心間異樣只一閃而過,他冷冷一笑,“梁月安,你為了嫁進王府,派人玷污青青,活生生逼死她的時候可想過會有今天?”
梁月安身形猛地一顫,動了動嘴唇仿佛想要辯解什麼。
她想說雖然她癡戀霍知許,最大的愿望便是嫁給她成為名正言順的王妃,可她從來沒有派人去玷污過柳青青。
身為郡主,她是被寵得有些小脾氣,卻從來沒想過要傷害任何人。
可不管她說什麼,霍知許都不會相信。
是他親自將汝陽王謀逆的證據交給當今圣上,是他授意讓人在監牢里對她多多“關照”,是他賜給她三年噩夢般的生活。
如今她的嗓子啞了,腳也廢了。
那個曾經能跳出名動上京的驚鴻舞的汝陽王郡主已經死了,取而代之的是罪人梁月安。
她已經不再奢望什麼真相大白,只祈盼霍知許能放過自己。
“對不起……”
“來人,把她給我駕到馬上來!”
她這副卑微到極致的樣子,莫名讓霍知許煩悶不已,一聲令下,梁月安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侍衛們提到了馬上。
馬匹一路狂奔,最終在百姓聚集的城門口停下。
還沒弄清他把她帶到這究竟是何用意,霍知許一個冰冷的眼神掃過去,下一秒,侍衛就已經把她從馬上狠狠扔了下來。
霍知許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字字如刀,“梁月安,“你爹娘三年前被判流放寧古塔,病死在半路,你可知道?”
她的心猛然下墜,仿佛跌進無邊深淵,“知道……”
“你妹妹被賣到青樓,因為不肯接客被打成了殘廢。”
“知道……”
“你們汝陽王一派,該流放的被流放,該殺的被殺,全府上下148口人,已經徹底完了。”
“知道……”
短短一番對話下來,她唇齒間全是被咬出來的鮮血,有一瞬間,她只想就這樣死了,與全家團聚。
但腦海中卻不斷想起汝陽王流放前的囑咐,“月兒,求你,好好活下去,帶著妹妹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哪怕受盡侮辱和委屈,也要找到妹妹,為了爹娘活下去。
梁月安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語氣中盡是懇求,“王爺,如今我已家破人亡,你也報復夠了,求求您大發慈悲,饒我一條生路吧。”
她匍匐在男人高大的馬下,眼淚流了下來。
“知許哥哥,放過我吧……”
第二章 我是罪人
時隔三年,她再一次喊出這個讓她心碎的稱呼,卻也是最后一次。
以前她總是跟在霍知許的身邊,像是一條小尾巴。
“知許哥哥,你騎馬真厲害,可以教我嗎?”
“知許哥哥,你是這世間最好的男兒,將來長大了,我就嫁給你啦!”
“知許哥哥,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我不知道你已經有了心儀的女子,我會去和陛下解釋,你不要這樣不理我……”
以前那麼恣意明媚的汝陽王郡主梁月安,如今竟然低聲下氣的求他,只為留下一條賤命。
“饒過你也不是不可以……”他聲音一沉,目光掠向遠方,“看到前面那條路了嗎,從這兒到王府一共9999步,你一步步的給我跪回去,每跪一步,就給青青道一次歉。”
“跪完之后,我考慮考慮。”
梁月安猛地抬頭看向他。
這個地方,她并不陌生。
這是回王府的必經之路,很多年前,她一身紅衣,笑容明媚,在這條路上策馬奔騰,去找她心愛之人。
而此刻,他要她在同一條路,用如此屈辱的方式,跟柳青青道歉。
見她眼底盈滿淚水的樣子,霍知許瞇了瞇眼,剛要說話,下一秒,梁月安已經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