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宜寧沒有將抗拒擺在明面上,只叫他牽了幾息便默然的松開手,往旁側的合歡樹下走去。
手被松開,祁淵失神的低頭看著五指,指縫間仍殘留著絲絲余溫。只是那主人,也委實無情,居然,連手都不肯給她牽。
是夜,萬籟俱寂。
薛宜寧一直挨到三更天,確定身側的人睡著,她才從床榻間爬起來。
今日那封信,她實在好奇。
她記得,祁淵將那封信放在桌案右側第二格的抽屜里了。
輕手輕腳,摸著黑走到那桌案邊,她凝神屏息,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借著微弱的月光,她卻怎麼也找不到那封書信。
明明……就在這兒的才對。
她親眼看著祁淵將東西放進來的。
“宜寧在找什麼?”
頭頂,一道暗啞的聲音穿透層層夜色,驚雷一般在薛宜寧耳際陡然炸響。
薛宜寧驚慌抬頭,呼吸都紊亂了。
慌亂間,一只有力的手臂攬著她的腰將她拉進懷里。
下一瞬,她便被身后的男人帶著坐了下來。
熟悉的氣味將她包裹其中,薛宜寧只覺遍體生寒。
“你防著我?”
“你知道我清醒的很?”
祁淵困倦的將腦袋擱在她的頸窩里,不顧她的掙扎將她摁在懷里。
“一早就知道的。”
從在屋子里看見她睜眼的那一刻,哪怕她竭盡全力,可那嗜血的恨意,哪里是說壓就能壓的下去的呢。
他的宜寧,一點兒都不合適當壞人。
她還是太單純了。
薛宜寧被他貼的難受,眉目瞬息便染上了刺骨的寒霜。
“祁淵,你真夠惡心的,明知我厭惡你,你就不怕我在你睡著時候一刀殺了你?”
“怕啊。”
祁淵聲音悶悶的,濕熱的氣息一脫口,便盡數噴在了薛宜寧的脖頸上,惹的她寒顫不止。
不等她推搡,祁淵又自嘲的嗤笑了一聲。
“不過,再怕又如何啊,我說了的,只要是宜寧,怎樣都好。”
薛宜寧嫌惡的啐了一口。
她算是看明白了,祁淵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聞聲,祁淵依舊隨意。
罵他什麼都好,只要能看見她,能聽見她說話,能將她留在自己身邊。
祁淵覺得,哪怕變成瘋子,能和她在一起,也不錯。
張嘴在她脖子上輕輕咬了一口,趕在薛宜寧忍無可忍發怒之前,祁淵伸手在桌面上隨意一撫推開一摞書籍,在書籍下,撈過來一把信塞到了薛宜寧手上。
他抬頭,一邊點著火折子一邊給她解釋:“你想看的,都在這兒。”
那成堆的信封里,最頂上的那一封,就是薛宜寧白日里看見的那一封。
薛宜寧探究的側頭,咫尺之距,祁淵只是隨意的揚眉,將她眼底探究狐疑無視的徹底。
“不看嗎?不看,我可就收回了。”
話落,他真就要去收那堆信箋。
薛宜寧眉目一凝,伸手去攔,動作間,一封塵封的信被她抓進了手中。
封皮上,碩大的墨筆‘祁淵親啟’,右下角卻還有一小行。
那是蠻夷的字跡。
薛宜寧在蠻夷生活了兩年,她甚至都不曾遲疑。
抓起那封拆開來,里頭信紙上,通篇歪歪扭扭的字符。
薛宜寧瞳孔顫了顫,碰了火一般從他身上跳下來。
“祁淵!你竟然敢與蠻夷勾結!這是砍頭的死罪!”
第36章
祁淵自始至終都淡定自若。
哪怕是被薛宜寧發現了這性命攸關的書信,他也不過淡淡的勾著唇,素手微抬,勾住她的衣擺,輕輕一拉,便將人拉到了懷里。
薄唇貼著她的耳廓,他輕輕嗤笑了一聲,渾不在意:“宜寧這是在擔心我嗎?”
“我以為,宜寧看到這封信該欣喜若狂,畢竟,你能置我于死地,然后洋洋灑灑的離我而去。”
薛宜寧恨極了他這幅漫不經心的態度,巴掌抬起,狠狠扇在了那張冷峻的面旁上。
她的手疼的發顫,那半邊臉也跟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個透徹。
“祁淵,你怎能當賣國賊!你是大祁人!你是大祁的錦衣衛!”
父親自小就教她,身居高位,要以德配位。
從前,她恨祁淵只是因為家仇,而今,因為這封信,還多了國恨。
祁淵眼中并不見太多的情緒波動。
手指輕輕幫她將臉頰邊散落的青絲別到耳后,幽深的夜色里,他不經意的勾起嘴角,語調卻帶著無盡的落寞和惆悵。
“宜寧覺得,我是那種賣國的惡人嗎?”
聞聲,薛宜寧只死死凝著他,一言不發。
可她也不用說話。
那雙群星璀璨般耀眼的眸底,恨意流轉已經將她的態度擺在了那兒。
她恨他,且比以往更恨。
那潑天的恨意充斥著她那張精致清艷的小臉,祁淵看的真真切切,心也疼的明明白白。
“就,這麼討厭我嗎?”
他訕訕垂下腦袋,聲音愈發的低啞。
薛宜寧厭惡他的觸碰,發狠推開他。
這一夜,注定無眠。
天光大亮時,薛宜寧卷著被褥縮在貴妃榻上。
祁淵從獨自換著飛魚服,身后那道熾熱的視線緊隨其后。
他不用回頭,那恨意凜然的小臉只要稍稍一想便能浮現在腦海之中。
嘆了口氣,手指停在腰側的繡春刀上,他只無奈的吐出了一句話:“記得用膳,拿什麼與我賭氣都好,唯獨別用你自己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