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身子,早已是強弩之末,不必費心。”
“再說,我若不死,宜寧心中的氣,如何能消。”
他的命,得還她。
留不住的,她今后的人生,他注定陪不了她了。
既是不能陪,那就在離開前,幫她掃平一切阻礙。
毀了薛宜寧的前半生,他總得竭盡所能,還她一個安穩無虞的后半生……
百戶痛心疾首。
他不懂這深沉的情愛,他只知道,如果不是薛宜寧,祁淵現在依舊是能呼風喚雨風光無限的錦衣衛統領。
可現在,就因為薛宜寧那無盡的恨,那個從底層摸爬滾打出來的統領,已經走到了末路。
他明知大婚當夜的合巹酒有毒,又知那糕點不對勁,就因為薛宜寧要他吃,他便能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身子被那毒蠶食,日日都要經歷蝕骨錐心之痛,他卻硬挺著大夫也不瞧,只用續命丹吊著命。
而諸上種種,只因為薛宜寧要他死。
他怎麼就那麼聽話,她要他死,他就能去死呢。
他可是大祁的錦衣衛統領,他死了,那些被他庇佑的百姓該如何度日?
為了個女人,他什麼都不顧了嗎?
百戶面容扭曲,生出了不管不顧去與薛宜寧對峙的心思。
旁人的話,祁淵不會聽,可薛宜寧的話,他絕不會不聽。
如果薛宜寧能開口讓他好好活著,他必然不會再這樣度日。
祁淵與他共事十幾載,怎會不懂他的心思。
緩了口氣,他似是累極了,極緩極慢的吐了口氣。
“不許去找她,不許告訴她,不許為難她。”
三個不許,是祁淵對百戶的警告,亦是他對薛宜寧深深的愧疚。
“我死后你們拿著祁府的錢財走也好,繼續效忠朝廷也罷,宜寧恨的只有我,她不會為難你們。”
“至于那些貧民森*晚*整*理窟的百姓,我應了護他們一輩子的話,只是眼下大抵要食言,只能勞煩你們代我照看。”
祁淵總是如此,事事想的周全,連自己的身后事都安排的如此妥帖。
百戶的眼眶卻紅的滲人:“大人,您安排了這個,安排了那個那您自己呢?”
他把他的錢財全分了出來,他甚至連棺材本的錢都沒給自己留。
祁家已經只剩他一個,他再一死,祁家算是徹底絕后。
他從前明明那麼堅毅,為了振興門楣,他這些年來從不敢松懈,怎麼到了這兒就要放棄了呢。
祁淵聞聲,嘴角忽然牽起了一抹溫柔的笑意。
“誰說我沒為我自己安排?”
他這輩子,為自己謀取了太多,臨了臨了,大抵老天也嫌他貪心,所以不愿將宜寧留在他身邊。
她不愿留在他身邊,那大不了,他死皮賴臉的留在她身邊就好了。
等死后,他就去求求菩薩。
菩薩總歸心軟,他就求菩薩,讓他永遠陪著薛宜寧。
第42章
頭頂的天陰沉的好似要壓到人的頭頂上來。
薛宜寧拉著段策衍走了好久,久到她腳都開始發麻,她才慢慢停下腳步,踩著臺階站在屋檐下。
段策衍一句話都不敢說。
他只當說多錯多,他自幼嘴笨,也因這個緣故一直不得父皇器重,而今,他更不敢開口。
可他殊不知,薛宜寧氣的就是他什麼都不說的悶瓜呆頭樣。
“你想氣死我是不是?”
薛宜寧拽著他的手一扯,段策衍旋即被拉的一個踉蹌,傾下身子險些磕到她腦袋。
“阿薛,你……你別生氣了。”
段策衍話堵在喉嚨口,憋來憋去也只吐出這幾個字。
話才脫口,他立時更著急了。
“不是,我,我嘴笨,不大會說話,但是阿薛,我對你真的是真心的。”
他怕薛宜寧不信他,到那時,他就只能剖心自證了。
“我沒有,沒有不信你。”
薛宜寧不是傻子,與段策衍朝夕相處兩年,他待她如何,她心知肚明,她怎會懷疑他。
可他壓根不給她開口的機會,慌慌張張就要給她解釋。
那不是滅自己威風,漲祁淵的氣勢嗎?
段策衍被她吼的一愣,好半晌沒回過神來。
“阿薛你的意思是……”
“還能是什麼,你以為你瞞得了我?”
“你的吃穿用度那都是潑天的富貴,流水的白花銀往外送你眼都不眨一下,我早猜到你的身份不簡單,只是我沒想過你會是蠻夷的九皇子。”
“富,富貴嗎?”
段策衍訕訕的撓了撓腦袋,面頰有些發紅。
薛宜寧踮起腳尖拉住他的衣襟將他的俊臉扯到自己跟前。
咫尺之距,呼吸交融。
段策衍怔愣一瞬,面頰陡然發紅:“阿薛你……唔。”
話才脫口,薛宜寧軟嫩嫩的唇跟著就貼了上來,將他嘴邊的話全都堵了回去。
薛宜寧知道段策衍在不安什麼,惶恐什麼。
當年她對祁淵死心塌地的時候,也是這般滋味兒。
所以,她比所有人都清薛,段策衍最需要的是何種形式的安慰。
一吻綿長,段策衍未經人事,一張臉漲的通紅。
薛宜寧的雙頰也沒好到哪兒去。
松開他的衣襟往后退了一步,薛宜寧變扭的別開臉,小聲呢喃。
“我的態度,夠明顯了吧?”
段策衍失了魂一樣愣愣的看著她,許久不曾回神。
唇瓣上,溫軟的觸感和清香經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