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倪懷芷瞳孔劇顫,慢慢攥緊手,手上娘的血漬,燙得鉆心。
蚍蜉撼不動大樹麼?未必。
她目光轉向墻角那一簇不起眼的婪草。
倪懷芷將所有婪草采集起來,碾成汁水,用來浸泡繡線。
姐姐成親,她怎能不送上新婚賀禮?
從這天開始,諸蘭院某間房內,整夜燈火通明。
倪懷芷不要命似的趕工,縫制一個絕倫的雙面繡屏風。
雪瑩軒。
倪雨青穿著皇宮繡娘做的華麗嫁衣,畫著嬌艷欲滴的桃花妝,站在銅鏡面前綻放出自認為最美的笑。
竊取了倪懷芷的救命之恩又如何?
倪懷芷已經一敗涂地,拜過堂后,她便是真正的贏家……
薄焐身穿精巧的錦繡喜服,如云墨發被玉冠束起,尊貴優雅。
他等在倪府大門口,心思卻飄到了角落的諸蘭院。
倪懷芷哀戚如死灰的眼神一直他腦海晃動,就連睡夢中也不安生。
鑼鼓喧天,倪雨青拿著羽扇,半遮半掩邁過門檻,巧笑倩兮。
薄焐回過神,拿過牽紅的另一端,輕笑。
這時,管家跑過來,說道:“王爺,雨青小姐,倪懷芷說,有份新婚賀禮要獻上。”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銀票,無論如何也要說服他們去看看。
薄焐沉寂的黑眸驀地一閃,倪雨青則是微微蹙眉,倪懷芷能有什麼好東西送?
她直覺不想去,不料身邊的男人已經轉身,朝諸蘭院走去,只得跟上。
“賀禮就在院中……”
倪懷芷聽到管家的聲音,撐著身體來到窗前,看向樓下。
老天保佑,今天陽光正好。
鼻血又流了下來,她隨意擦了擦,止不住,也懶得去管了。
薄焐看到院中用布蓋著的東西,似乎是個屏風,不由有些失望,不過是倪懷芷的繡品而已。
旋即一愣,他還想要什麼?
“她人呢?”
“倪懷芷說做這個屏風太累,她先歇下了。”管家笑道:“王爺,這可是她費盡心血熬出來的雙面繡,請您務必親自過目!”
“搞什麼,神神秘秘的。”倪雨青上前,抬手將罩著的布掀開,只看了一眼,想要再蓋上,卻來不及了。
管家不由驚嘆:“這繡功,簡直是栩栩如生!”
就是繡的東西有些奇怪,不是花鳥蟲魚,也不是高山流水,而是凌亂的殘磚瓦礫,一個小少年朝上伸出手,應該是在求救。
小少年的臉,看著似乎有些眼熟……
薄焐踏著重重的步伐走近,瞳孔劇烈收縮,顫抖著撫摸著上面都一針一線。
倪懷芷還原了他最刻骨銘心的記憶!
抖著手轉動屏風,另一面,繡的是廢墟之上,男孩女孩依偎著取暖。
房內,倪懷芷撐不住“撲通”倒地,薄焐和倪雨青都來了,看到了,足夠了。
婪草的汁水無色無味,然而加上陽光照射,味道會成倍揮發到空氣中,生成劇毒!
嘴里也開始汩汩冒血,視線開始模糊起來,她的笑容卻越發滿足……
第12章 逃避
薄焐顫抖著手,一點點撫過那逼真細密的針線,思緒剎那回到了當年。
地震的場景,一磚一瓦,他都沒有忘記過,繡布上,也赫然是記憶中的樣子。
倪懷芷怎會知道得如此多……
一側的管家心頭暗喜,看來這個禮物特別投王爺的緣,不知道自己會得到什麼獎賞?
誰也沒注意到,倪雨青撲了胭脂的臉驟然蒼白,不自覺后退幾步,差點踩到自己過長的裙擺跌倒。
好你個倪懷芷,會咬人的狗不叫,這段時間老老實實,原來是弄一出大的。
倪雨青知道倪懷芷并不清楚薄焐對自己另眼相看的原因,所以有恃無恐,卻怎麼也沒想到她在這個關鍵時候,以這種方法捅了出來!
就不該放任這個后患,應該更早斬草除根的!
薄焐眼里只剩那幅雙面繡,翻來覆去的看,只覺得心頭像是壓了什麼沉沉的東西,讓他呼吸開始不暢起來。
倪懷芷不可能知道得這麼清楚,一定是倪雨青跟她提起過,對,一定是這樣!
他踉蹌著轉身,一把揪過倪雨青的手臂,力氣大到幾乎要掐斷她的骨頭。
倪雨青痛出淚水,手里的羽扇拿不穩,掉到地上。
“是你告訴倪懷芷的,對不對?”
對,正是如此!
倪雨青很想點頭,但牙齒忍不住咯咯作響,要不是薄焐揪住自己,她根本就站不穩。
可她連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也做不到,被他看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升到天靈蓋。
此刻的薄焐好可怕,像是一頭瀕臨發狂的獸,猩紅的眼,沒了人的溫度,下一刻就會用利齒狠狠撕碎自己,生吞活剝!
薄焐不是沒看到倪雨青眼里閃過的強烈心虛之色,但他這麼一刻前所未有的懦弱。
他才是更不愿、也不肯去信的那個人。
是不是他太兇了,瞧,都嚇得雨青不敢說話了。
薄焐深吸一口氣,盡量柔和了臉色,輕聲問道:“當年在地震中將本王挖出廢墟的小女孩,是你,倪雨青,對不對?”
倪雨青像是忽的清醒過來,一旦薄焐有了疑心,等待自己的就會是地獄!
她干澀的喉嚨發出一個顫巍巍的“是”。
“當年的情形,是你告訴倪懷芷的,對不對?”他再度問起這個,仿佛只要得到這個答案,就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