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殿中的火盆跳響一聲,何瑾手中筆尖掉下一滴墨點,紙上頓時便氤氳了一團墨黑。
她的心,跟著顫了一下。
終于,該來的還是會來的。
何瑾沉吟了片刻:“讓兵部嚴大人前來議事。”
嚴大人奉詔急急前來,帶了一身寒氣:“陛下,前幾日京城周遭來了一伙悍匪,西都兵馬被刑將軍調走剿匪了,前陣子兗州水災,東都兵馬又被國師調去救災了。”
何瑾眼神一暗,心頭竄進一股寒意。
西都的刑將軍跟邱子謙交好,此時離開,意思不言而喻。
看來,他是真的要跟信王里應外合,死了心的要奪她的江山了。
何瑾的心里裂開了一條縫,迎著這凄然大雪往外滲血。
嚴大人退下后,何瑾背手站在窗邊,天邊寒月漸圓,今日又到了十五月圓。
她突然問:“九十九個死囚,準備好了嗎?”
裴瑜應道:“準備妥當。”
何瑾看著天邊,心便如同這漆黑夜幕,找不到出路,尋不到歸途。
最終,她只是沉重一嘆,語氣更是無奈:“跟從前一樣,善待他們的家人。你去請國師來未央宮飲宴吧。”
第三章 眾叛親離
翌日,天色微曉。
何瑾推開大殿沉重大門,寒風輕拂,一股濃烈的血腥味猛沖而出。
身后,殿中尸體不斷被抬出來。
見此場景,剛剛從側殿醒來的邱子謙臉色陰沉至極。
這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他攥緊拳頭,太陽穴青筋畢露,語氣像是從牙縫中擠出:“這些都是大昭子民,陛下如此嗜殺與暴君有何區別!”
何瑾眼神復雜的看著他,沒有正面回答,反而問道:“是否在國師心中,孤就是這樣一個殘暴昏庸的君王?”
邱子謙臉色一變,卻更逼近一步:“臣不敢,只是陛下如此濫殺無辜,大興土木,甚至于傷了老太傅的心,難道不怕最后眾叛親離嗎?”
眾叛親離……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樣嗎?
何瑾身影一僵,苦味在口中蔓延直至心臟。
濫殺無辜也好,屠戮忠臣也罷,無論哪一條罪都是讓世人唾罵之大罪。
她擔不起,卻每一條都只能默默背負。
她深吸了一口氣,硬下心腸,冷聲道:“孤是君王,你是國師,莫忘了你的職責,便是全天下與孤為敵,你都是要站在孤這邊的!”
這是昭國帝王與國師的宿命,也是他們注定的宿命。
邱子謙頓在了原地,他如冰的的目光一寸寸巡視過何瑾的面龐,終于,他松開緊攥的拳頭,又恢復了淡然的國師模樣。
他說:“臣,不敢忘。”
雪緩緩落在他肩頭,眼前人眼里卻沒有她的影子。
明明一步之遙,卻似有千山之遠。
何瑾看著他,心口驟疼。
她無力的轉過身,揮了揮手讓他退下。
國與萬民都沉沉壓在她肩頭,可偏偏,她手中還捧著一份不可觸及的情愛。
邱子謙踏著雪往無極宮走,忽然停了腳步。
他轉頭看著殿前屹立風中的何瑾,又看著那殿前蜿蜒了一地的鮮血。
他回過頭,冷冷吩咐身后侍從:“通知信王,可以動手了。”
……
過了兩日了,無極宮書房里。
邱子謙手里拿著書,視線卻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侍從進門來報:“國師,陛下今日突發奇想,要去皇陵祭拜先祖,隨行只帶了九十九親兵護駕!信王殿下已經帶兵去了……”
邱子謙合上手中書,臉色一變:“走,去皇陵!”
馬匹疾馳,耳邊長風簌簌而過,邱子謙靠近皇陵,便見信王兵馬。
他勒馬上前,只見信王何淺一身兵甲,身上還沾著血跡,顯然方才與人交過手。
“陛下在何處?”邱子謙急問。
何淺得意大笑,揮手讓人抬了一具蓋著白布的尸首上前。
邱子謙看著白布,渾身一震,幾乎摔下馬去。
她……死了?
“聽說她只帶了九十九親兵來皇陵,本王帶了三千勁旅突襲,她在奔逃路上馬車墜崖,本王撈回了她的尸首!”說完,何淺掀開了那塊白布。
眼前的尸首面目全非,但穿著女帝的衣服,腰間更有先帝親傳的鸞鳳玉佩。
邱子謙腳步沉重地走上前,看了一眼,眉頭微蹙:“不是她。”
空氣忽然一時凝滯。
緊接著,四面忽然響起腳步聲。
信王何淺看著四面而來的兵士,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居然被包圍了。
人群中讓出一條道來,何瑾一身便服走出來。
她的目光直直落在邱子謙身上,眼神復雜難言:“國師,到朕身邊來。”
第四章 沒有時間了
邱子謙站在原地,兩人四目相對之間,他忽然明白,這一切不過都是她的設計。
他的眼神跟著沉了下去,果然是帝王心術,從頭到尾,她明明什麼都知道,卻將他擺弄于股掌之中。
是了,她是帝王。
何瑾見邱子謙站在原地,最終沒有選擇走到自己身邊。
她的心緩緩黯淡下去,冷聲道:“信王意圖謀反,難道國師今日要冒天下之大不韙,護著她嗎?”
卻見邱子謙擋在信王跟前,字字辯護:“陛下誤會了,信王是聽臣傳信,怕陛下有危險,特來護駕的。
”
一旁的何淺也連連稱是:“是啊,陛下,臣是特來護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