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初次認識就講這話，在旁人聽來或許有點冒昧。但程嘉映覺得這話該說。

　　她聞聲愣了愣，而后盯著他，鄭重地點頭，“嗯。”

　　車燈打在路面上，投下兩團明亮的光。

　　“林晗之，你還敢回來！”李蘭靜聲音很大，惹得晗之皺起眉頭。

　　李蘭靜原先在二樓陽臺上跟別人通電話，瞧見樓下停了車，眼睛微瞇，隨后便見晗之從車子里下來。

　　晗之置若罔聞，仿佛不認識二樓那個歇斯底里的女人，而后俯身朝著車窗里的男人說道：“拜拜，今天謝謝你。”

　　程嘉映揮了揮手，“再見。”

　　隨后，她旋開門鎖，匆匆進了家門。

8.黑色卡宴

　　又過了五分鐘，程嘉映才離開。

　　白色奧迪碾過小路，瞬間光亮一片，照出黑色卡宴的一角。

　　卡宴隱在梧桐樹后，里邊的男人稍顯頹唐，指尖夾了根煙，即將燃盡，灰白煙霧弱化了陰郁的臉色。

　　“死丫頭，跑哪去了你！”李蘭靜叉起腰。

　　“媽，大晚上不要大喊大叫。”晗之換好鞋，經過李蘭靜時語氣平淡地說道。

　　“晚上還讓一個男人送你回來，要不要臉，被人看到怎麼辦？”她大為光火，言辭激烈。

　　“還怕別人看到嗎？”晗之抬眸，冷冷地盯著她，“你一叫，所有人都知道了。”

　　“你還怪我了？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突然跑走，我得跟別人……”李蘭靜理直氣壯地扯起別的事情。

　　晗之沒心情聽她無理取鬧，快步上樓，把房門緊緊鎖上。

　　窗子開著，晚風潛入，撥動書本扉頁。

　　晗之坐在書桌前，撥打手機里那通陌生電話。

　　“嘟”了好幾聲，那邊終于接起，但寂靜無聲。

　　“喂？你好，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麼？”她開口說道。

　　聽筒內還是沒聲音。

　　就當她要掐斷電話時，那端突然出聲，低沉喑啞的嗓音，“晗之。”

　　手機險些掉到地上，她抿唇深吸一口氣，勉力定了定心神，盡量保持聲線平穩，“秦硯，有事嗎？”

　　“沒事。”

　　隨之而來的，是兩人良久的沉默。

　　晗之先開的口，“如果沒事的話，我掛了。”

　　秦硯又點了根煙，狠狠吸了一口。

　　聽那端不出聲，晗之狠下心來，按了屏幕上的紅色按鍵，有點刺眼。

　　她松了口氣，但心也隨之空了一塊兒，失落排山倒海般地涌來。又后悔了，早知道不掛斷了，丟人就丟人。

　　反正一遇到秦硯，她就只會裝腔作勢，言不由衷。

　　那輛黑色卡宴直到后半夜才離去，一路駛向南亭。

　　晗之仍舊沒有睡意，逼自己吞了兩粒安眠藥才不情不愿地睡下。

　　一早，她剛吃完飯，便收到程嘉映發來的消息，問她什麼時候回南亭。

　　她想了想，回道：再過兩三天。

　　她剛按下發送鍵，還沒來得及退出聊天界面，就見對話框上方顯示“正在輸入中……”。晗之心底軟了幾分，指尖停了停，等他回消息。

　　“正在輸入中……”的狀態持續了半分多鐘，閃閃滅滅，晗之不由得笑了，主動回道：怎麼了嗎？

　　程嘉映像是下定決心般，發來了幾個字：明天見個面嗎？

　　沖著他剛才的小心翼翼，她答應了。

　　外邊有些陰沉，目之所及都蒙上灰調。

　　晗之偏愛這樣的天氣，溫度宜人，還含著點陰郁，太陽懶得應付世人的偽裝，留下幾朵烏云在天邊流浪，這倒顯得世界沒那麼像騙局了，她也不那麼像傻子。

　　第二天，她隨便穿了一身，淺灰色吊帶外加一件開衫，又配了條米白色牛仔褲，既舒服又不惹眼。

　　晗之還是低估了自己的外貌，憑她的臉蛋和身材，即使穿休閑服，也別有一番風味。

　　巧的是，程嘉映今天也走休閑風，灰色外套內襯白色 T 恤衫，年輕了不少。

　　兩人看著對方的打扮，先是詫異，畢竟昨天皆著正裝，緊接著相視一眼，會心一笑。

　　他們走在一起，還真有點小情侶的感覺。又因著相貌皆出挑，男人儒雅清俊，女人清冷美艷，吸引了不少過路人的目光。

　　在街頭逛了兩三圈，見他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晗之發笑，“程老師，咱們去哪兒？”

　　“你想去哪兒？”

　　“公園。”她一抬下巴，前方大理石赫然刻著四個大字：源潭公園。

　　“走吧。”

　　兩人沿著公園小道緩步，他特意走在外側。

　　不得不承認，跟程嘉映相處，的確很舒服，如沐春風，最重要的是，他能帶給她一種被別人在意的存在感。

　　兩人也不知走到了哪兒，周遭行人越發稀少。

　　“晗之。”程嘉映突然出聲喚她，

　　“怎麼了？”她疑惑地轉眸看他。

　　“那叢芍藥開得真好。”他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晗之望去，眼前一亮，方才只顧著看湖里歡騰的金魚。

　　走上前一看，何止一叢，繁盛花叢自她腳邊延伸至一處小園里，稠密的花朵一簇挨著一簇，粉白色花瓣大而鮮嫩，爛漫多姿。

　　“真美。”她蹲著，伸手撫摸花托紋理，滿眼憐愛。

　　她從不折花。

　　程嘉映蹲下，不動聲色地掏出手機，拍下這張照片。

　　晗之后知后覺，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識地伸手捂臉。

　　他把手機遞到她眼前，晗之看了一眼，滿意地笑了，梨渦淺淺。

　　“溱與洧，瀏其清矣。

”他定定地望著她，四周芍藥蔓延，宛若粉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