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端沉沉嘆了口氣,說了句,“抓緊時間處理你媽的后事吧。”接著便掛斷了電話。
她愣愣地抓著手機,又掃視了臥室一眼。
隨后把手機丟到一邊,嘟囔了幾句便躺下接著睡了,眼淚也沒擦。
睡夢中仍舊不安穩,淚水浸濕了枕巾。
待到金黃色的光束大規模地闖進室內時,她“噌” 地翻身下床,胡亂抹了把臉就去了火車站,行李也沒帶,就帶了部手機,好在身份證就夾在手機殼里。
眼前的一切都十分模糊,像是染了濃霧。
穿著睡衣又衣冠不整的女人一路上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但她顧不得這麼多。
到南湖時,太陽非常烈,刺眼的陽光曬得人一陣眩暈,頭皮發麻。
晗之有些撐不住,身子晃了晃。
她特意在火車站逗留了一個小時,坐在大廳里,一步也不挪。
有對母女從晗之面前經過,小女孩吵著要吃冰淇淋,那位媽媽也不生氣,柔聲細語地哄著。
鬼使神差的,晗之直起身朝門口走去,只是面無表情,透著一股毫無生氣的感覺。周圍的人都下意識避開她。
她仰頭望了望天空,深吸一口氣,憋回眼中的淚意,才鼓起勇氣叫出租車。
“小姐,去哪兒?”司機透過后視鏡,打量她凌亂的造型。
她抬頭,臉色慘白,司機嚇了一跳,隨后聽見她有氣無力地說了句,“蘭芳路。”
車開到半路,晗之突然開口,聲音尖銳,手掌不受控制地拍著座椅,“去市醫院。”
司機被她瘋狂的模樣嚇到,慌忙點頭,連聲答道:“好,好。”
車子停在醫院門口時,晗之又不下去了。
司機也不敢催她,小心翼翼地開口:“姑娘,你還好嗎?”
晗之定定地盯著他,司機頭皮有些發麻。
只見她默了一會兒,又掃了一眼計程表上的數字,拿起手機給司機轉賬,然后一言不發地下了車。
女人腳步虛浮,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棉花上,懸懸欲墜的模樣。
太陽比方才還烈,晗之逼著自己直視太陽,這殘忍的金黃。
家里人等她許久了,頗有怨言,自己媽都沒了,還磨蹭這麼久。但又不忍心再說她。
“一會兒殯儀館的車就來了。”小舅面色晦暗,拍了拍她的肩膀。
晗之點點頭,沒什麼反應,只問一句,“恩賜呢?”
“在家,”二姨瞥了眼她,對晗之無動于衷的表情感到很不滿,“小孩來醫院不好。”
隨后,晗之便靠在墻壁上閉眼假寐,胳膊有氣無力地垂著。
“恩賜是你弟,長姐如母,你媽走了,你要負起責任來。”二姨前陣子剛在網上看到姐姐棄養弟弟的案例,現下也怕晗之做出這種事,把孩子丟給他們幾個養。
晗之厭煩,捂了捂額頭,嗓音低啞,“你放心吧,我一定會管恩賜的。”
二姨這才舒了口氣,呼吸暢快多了,沉甸甸的胸脯墜在渾圓的肚子上,一起一伏。
看著周遭的陳設,晗之只覺天旋地轉,一時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實。
倘若是夢便好了。
李蘭靜雖然對晗之沒有像對恩賜那麼好,但畢竟也是自己的女兒。
留的遺書里只交代了財產分配,也許是人之將死,心中有愧,為了彌補這麼多年對晗之缺失的關愛,她把名下的一套房子給了自己的女兒,并且在遺書中拜托晗之好好照顧恩賜。
李蘭靜留了一份紙質遺書,又給家族成員發去了電子版,還交代了律師,恐怕是擔心林騰從中作梗。
夜很深,女孩手里緊緊捏著那份紙質遺書,眼淚無聲無息地滑落。
她想起下午的時候,殯儀館的車子把尸體拉去火化。
一具軀體頃刻間變為一堆骨灰。
晗之眼睜睜地盯著自己的母親化為手中的一方陶瓷盒。
李蘭靜在她心里一向是堅強的,仿佛什麼事都打不倒她,怎麼會突然自殺呢?
因著先前李蘭靜給她撥的那通電話,晗之決定報警。
李蘭英徹底失聯,這里邊一定有古怪。
林騰一直沒出現在醫院,呵,這種男人究竟有什麼地方是值得李蘭靜死心塌地的?
晗之扯了唇笑,漂亮的眸子里淬著火。
警方介入得很快,這起案件不止李蘭靜一個受害者,李蘭英背后有一個詐騙團伙,打著所謂風水玄學的幌子招搖撞騙。
但晗之仍舊想不通,被騙錢而已,沒了還能再賺,李蘭靜怎麼就選擇走這一步呢?
李蘭靜這幾年確實越發古怪。但晗之不經常回家,想深究也無從下手。
她自殺前還跟林騰打了一架。
李蘭靜是自殺,后事一切從簡。葬禮上,林騰也沒路過面。
林騰幾乎不回蘭芳路的家,他另外有房子,養了四五個情婦。
忙活了幾天,晗之精疲力盡。
但她還要帶弟弟去幼兒園辦退學。
她根本指望不上林騰幫忙管恩賜,他那后宮夠雞飛狗跳的了,估計也有幾個私生子。
晗之想把恩賜帶到南亭去,那兒的教育水平高,對孩子未來發展也好,最主要的是她能照顧他。
幼兒園園長是個和善的女人,了解事情原委后,很快通過了他們的申請,還安慰了晗之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