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抱起身前的奶團子,用另一塊帕子小心溫柔的擦拭他小臉上的淚珠。
“怎麼和個小貍奴似的?”
奶團子埋首在婦人的懷里,聞著與他如出一轍的馨香,撒嬌控訴:“娘親,爹爹大壞蛋,又欺負我。”
“娘子,莫聽這臭小子瞎扯,為夫才是當真委屈。”長身玉立的人跨過小宅院的門檻,素色長衫也掩藏不住他本身的俊朗清風。與奶團子相似的眉眼,噙著笑,快速走到她身側停下。用袖袍遮擋住奶團子的雙目,一手抬起她的下頜,在她柔嫩的唇瓣上落下一吻。
婦人羞紅了眼,嬌嗔剜了他一眼:“安安還在呢……”
男子俯身貼近她耳側,用著二人方能聽到的嗓音沉聲道:“晚間在尋娘子。”
“呸,沒個正經。”婦人側身離他幾步遠,抱著奶團子躲在一旁。
“壞爹爹,呸呸呸!”奶團子有了娘親做后盾,頓時張牙舞爪起來,對著自己的爹爹做鬼臉。
男子長臂一攬,連同奶團子都抱入懷中,俯首在婦人后頸嗅聞:“娘子餓不餓?今日做個紅燒小兔子可好?”小兔子本人煞白了一張小臉,亟欲掙脫這懷抱,大呼:“壞爹爹,壞爹爹!”
“還不去寫大字?莫擾了我和你娘親。”男子板著一張臉,面對和他眉眼相似的團子嚴肅又不失溫和,拎著團子的后衣領就將人提溜去了書房。
婦人含笑搖頭,撿起盆中的衣物晾曬。
再平常不過的相夫教子。
想來,任誰都不會懷疑這深巷里的平常婦人竟會是當朝的長公主。
長公主雷霆手段處理了謀逆之徒平穩和宮變后,就入了佛堂禮佛,終生未嫁,獻予大義,是女子之典范。
這只是面上的說辭。
晉殊死后的第七日,厚葬入了屬于她的皇陵。
她一身素服,在宮中收拾了包袱,別了胞弟,從上京一路向南,停留在柔情水鄉的煙雨江南。
一切都如她預料的那般,因此她給晉殊的那瓶鶴頂紅是假死藥。
她又命太醫加了幾味藥,將晉殊前半生的記憶統統抹去。
他蘇醒的那日,他們還在馬車上,一路搖晃著向南。
他嗓音沙啞,雙眸一派朦朧,遲疑著開口:“這是?”
柔嘉猝不及防,急中生智仿著話本上的樣子,掉了幾顆淚,撲倒在他懷中,小聲哭泣:“嗚嗚嗚,夫君,你終于醒啦,臣妾一個人好害怕嗚嗚嗚嗚……”直把晉殊哭得云里霧里,堵塞的腦子更加擁堵。
“你是?”他雙手不受控的抱住撲倒在他面前的美人,沒來由的心疼浮上。
“夫君?您不記得臣妾了嗎?嗚嗚嗚,夫君,您別嚇唬臣妾,嗚嗚嗚……”
“莫哭,莫哭,乖。”晉殊手忙腳亂的哄著梨花帶雨的美人,一見著她哭,他的心便一抽一抽的疼。
柔嘉在他懷中趴了好一會,淚水漸凝,她拿過帕子揩拭眼角,才抽噎著將事情編造了個原委。
只說他們原是上京里的兩戶人家,自幼青梅竹馬,而后結了連理。夫妻二人向往于山川河流,辭別了父母后,坐著馬車一路游山玩水,孰料路遇匪徒,為了護住自家娘子,他與匪徒搏斗傷了后腦,官差姍姍來遲從匪徒手中救下了他們夫妻二人。在原地好生修養了一陣子,這才起了程,去往下一處。
柔嘉哄騙起人來,有的是一套,沒了前塵記憶的晉殊當真是信以為真。
懷抱著自家的嬌嬌娘子,好一頓愛憐。
見著她微隆起的小腹,不太確信道:“娘子,這……這是我們的孩兒?”
“恩。”柔嘉倚靠在他胸膛,聽著他強勁有力的心跳,多日來的煩憂一掃而空。
“娘子怎可如此莽撞行事?”晉殊蹙著眉,身懷有孕還要執意在馬車上受顛簸。
柔嘉可不怕他,捻著手帕的一角,佯裝落淚,遮在自己眼前:“夫君兇臣妾!”
“沒沒沒,為夫不是這個理,為夫是……”晉殊仿若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被柔嘉好一頓胡攪蠻纏,最終為了孩子在江南落了腳,也不知是不是有緣,就在這處宅院里呆了這麼些年,從團子呱呱落地到蹣跚學步,再到背著小包袱上學堂。
……
“娘子在想甚?”
“臣妾餓了。”
“好,為夫為娘子做吃食去。”
“臣妾要吃……”
“好,都依你個小饞貓。”
“臣妾才不是,夫君兇臣妾!”
“可不敢,娘子饒命,為夫再也不敢了!”
嘉花了全部家當買下了這處宅院。藤蘿纏繞著高墻,一進院子就是籬笆筑成的圍廊,高門不常開,只小側門開著。她為了裝貧,就只花錢買了個老婆子做些雜亂的事。
晉殊仍是暈乎著腦袋,時常問她些以前的舊事,柔嘉不耐煩再編扯下去,隨手扯了個話本,略微翻了幾下,拿捏著帕子當著晉殊的面便演起來。
“夫君莫不是嫌棄臣妾了?嗚嗚嗚,夫君是臣妾的天,是臣妾的歸處,臣妾如何能欺瞞您。只是那主母兇神惡煞不愿臣妾為夫君生下這孩兒,才要打殺了臣妾,將臣妾發賣。夫君疼臣妾寵臣妾,連夜帶臣妾出逃,這才只有這麼些個家當,嗚嗚嗚……”
她編扯話本子起來不輸于任何寫本子的,到還好不算敷衍,還陪著他演了一段,當真以為他不看那些個解乏的話本子不成?晉殊無奈扶額,壓著種種疑惑,只好先將自己的小嬌妻哄笑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