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老廟的瓦片,那是歷朝歷代老百姓捐的,一會兒是黃色的,一會兒是綠色的,啥子樣式的都有。而且老廟是依山而建,里面每個屋子,都是根據地勢這麼修的,沒有一個屋子是方正的,你搬去那邊,那邊的山和這邊的山,形狀也不一樣啊……哎我聽他們說,我都感覺挺不好弄的。”
大家又紛紛感嘆了一番施工難度。
男人又道:“老廟拆除大門的時候,那天才熱鬧呢!你們都知道呀,老廟的大門是開在側邊的,那是為了正對成都方向,表明咱們張王爺心向蜀漢。拆門的那天,施工方是搞了一個儀式的,還念了魯班咒……反正那天很熱鬧的。”
大家七嘴八舌地說著話,沒多會兒,忽然天上就掉雨點了,掉在地上,散發出那種雨落灰地的氣味。
很快,雨越來越大,大家自然就散開了,紛紛找地方躲雨。
外婆抱著肖螢找了一個屋檐躲雨,很快,屋檐下面就擠滿了人。陳悉知和他的媽媽也在這個屋檐下面。
陳悉知的媽媽看起來有些文化人的氣息,她訓斥陳悉知道:“整天就知道看螞蟻、看鳥、看魚……看這些東西是能多考幾分還是怎麼的?!”
陳悉知埋著頭,一聲不吭。
陳悉知媽媽:“你都小學二年級了!別跟小孩兒似的!腦子多放在學習上!你看人家康康!學什麼都是滿分!你呢?東扣一點西扣一點,你說說你多久沒拿過滿分了?!我跟人說會兒話,我是不是讓你趁這會兒時間,稍微看看書,一扭頭,居然又蹲地上看起螞蟻了!”
陳悉知還是埋著頭。
旁邊有人聽不下去,就笑著說:“哎呀,還是小孩兒呢……”
陳悉知媽媽:“那我也沒拿他跟大人比啊!我就是拿他跟同齡人比的啊!那康康跟他一樣大!他還比人家大一個月呢!怎麼人家康康能考滿分,你就不行啊!”戳了一下陳悉知的后背,陳悉知微微踉蹌了一下,又重新站穩。
肖螢外婆有點聽不下去,“小孩子嘛,順其自然順其自然!”
陳悉知媽媽:“現在社會競爭激烈著呢!成績搞不上去,那就考不上好初中,考不上好初中,那就肯定考不上好高中,好大學!那以后工作怎麼辦?啊?一步落后,步步皆輸!”
旁邊有個婦女問道:“那你兒子現在能考班上第幾名嘛?”
陳悉知媽媽:“第二名,第三名,第四名,第五名,反正就是考不上第一名!”
婦女嘖嘖稱奇:“我兒子要是科科能及格,我都要給張王爺老老實實磕幾個響頭!你兒子是前五名,你還不滿意啊?!”
陳悉知媽媽:“奧運冠軍你知道是誰,那銀牌銅牌你知道是誰嗎?第一名和后面的名次那能一樣嗎?!”
婦女:“是不大一樣,那我意思是,孩子已經相當不錯了,不至于挨罵呀!”
群眾紛紛贊同,“就是就是!”“我孩子別說前五名,能考前十名,我都大雞腿大排骨伺候著!”“我兒子考完試只要不請家長,我都大大松了一口氣了!”……
陳悉知媽媽有些無語,感覺和這些人沒有共同語言,覺得什麼孟母三遷、慈母多敗兒之類的道理,這些人是完全不懂。
雨還是稀里嘩啦地下著。
肖螢往陳悉知旁邊湊了湊,小聲道:“你說螞蟻搬家搬完了沒?”
陳悉知看了一眼肖螢,很快又恢復了埋頭的狀態,“不知道,希望搬完了吧。”
陳悉知只是嘴巴動,身體和頭都沒有動,加上雨聲很大,所以陳悉知媽媽只見他低頭,并不知道他說話。
而肖螢比陳悉知矮很多,陳悉知埋頭說話,聲音向下傳,肖螢能聽見。
肖螢:“螞蟻好聰明,知道要下雨。”
陳悉知:“蜻蜓和燕子也知道,下雨之前,會飛得很低。”
肖螢:“你說這個雨還要下多久?”
陳悉知:“我也不知道。”
肖螢:“猜一個嘛。”
陳悉知輕輕指了指不遠處一個露天石頭水缸,里面已經有了半缸水,“下到那朵花那里。”
石頭水缸里里外外很多青苔,水缸內部,比現有水位高一些的位置,長著一朵白色小花,陳悉知的意思就是雨會下到讓水缸里的水位到達小花的位置。
肖螢點點頭,“好呀。”
之后,兩人就一起盯著水缸看。
陳悉知感覺,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媽媽罵得手足無措的尷尬難堪無助窘迫感覺,在這個瞬間,幾乎都消失了。
雨一直下啊下,水缸里的水位線一點點接近小花,雨開始慢慢變小。
雨停的時候,水缸里的水位線,基本就在小花的位置。
陳悉知感覺心情大好。
躲雨的人們開始各回各家。
忽然間,陳悉知看見長江之上的山上,出現了彩虹,顏色很鮮艷。
環顧四周,目前還沒人發現。
他沒敢驚呼,因為如果驚呼的話,他的媽媽大概會說:“大驚小怪什麼?不就是彩虹嗎?能讓你多考幾分嗎?”
所以,陳悉知習慣了不與家人說事情,好的壞的都不說。
但是他看見彩虹,真的很高興。
他回頭看了看,肖螢的外婆正牽著肖螢在路上走著。
陳悉知回頭,跟肖螢對上眼神,然后輕輕指了指彩虹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