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煙灰缸的第二天,衛家的人在衛懷孝家里小聚。
除了衛懷義的老婆石萍和兒子衛清許,其他人都在。
吃完飯的時候,衛懷義平靜地說:“我和石萍準備離婚了。”
大家有點吃驚,雖然都知道兩口子關系不好,但是中年夫妻關系不好的太多了,似乎大部分也沒有真的離婚。
于是大家紛紛問衛懷義,“你想好了嗎?”
衛懷義:“想好了。”
衛懷義石萍不和多年,衛懷義想離婚也多年,一直因為石萍總是拿當年存折的事情說事,衛懷義不愿破壞兄弟關系,這事兒也就一直拖下去了。
但是存折的事情,那天已經在醫院里說清楚了,石萍不能再拿這事兒威脅衛懷義,所以衛懷義下定決心要離婚。
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衛懷義最近才從老太太那里得知肖美云喪夫的事情。
他只知道肖美云在與衛懷忠離婚后再婚了,但是他不知道她的丈夫去世了。
知道這事的一瞬間,他第一感覺不是幸災樂禍,而是心疼。
這麼好的女人,怎麼這麼命苦。
她這麼好,值得一個對她百般呵護的男人。
忽然間,衛懷義想,那個男人,為何就不能是我?
這個世界上,還能有誰,比我對她更好嗎?
恐怕是沒有的。
他跟石萍提了離婚。
大概是這事兒已經拉扯太久了,石萍也疲憊了,她沒有大吵大鬧,只是垂著眼淚說:“你還能再找,我黃臉婆了,我找不到了,我后半輩子一個人過,我要怎麼過?”
衛懷義:“現在分居的狀態,和一個人過,也沒有什麼區別。我倆有共同的孩子,不可能因為離婚,就斷了聯系。
”
石萍:“既然沒有區別,那你為什麼非要離婚?你就是還想再找。”
衛懷義:“跟你結婚這二十多年,我對你怎麼樣,你清楚的。對你父母怎麼樣,他們也清楚的。你家那邊的親戚要借錢,孩子要找工作,我能幫的也幫了。我對你是問心無愧的。”
石萍:“你是不是還想再找?”
衛懷義沉默了一會兒,“是。”
要是在過去,石萍聽了這個回答,估計會大吵大鬧一番,“你就是有小三了!你就是出軌了!你這個見異思遷喜新厭舊的負心漢!”
但是今天,石萍是平靜的。衛懷義沒有敷衍哄騙她,這個“是”字很殘酷,也很誠懇。
她沒有問衛懷義想找誰,只是說:“如果我不同意離婚呢?你會怎麼樣?”
衛懷義:“我不會怎麼樣。如果我們的命運是互相折磨,直到人生的盡頭,我就接受這樣的命運。”
石萍苦笑一下,“有時候我真的不知道你的腦子里在想什麼。”
衛懷義笑了一笑。
石萍忽然覺得,這個瞬間,是這麼多年來,兩人最為松弛的瞬間。
她終于意識到,眼前這個人,是留不住的。
她不再想著牢牢抓住他了,當她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她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釋然。
維系和衛懷義的婚姻,就仿佛穿著一雙大了幾碼的拖鞋,走路的時候,永遠要腳趾使勁摳住鞋子,不然鞋子很容易走飛。
所以每一步路,都運著力氣。
此刻,她的腳趾忽然不想摳住鞋子了,飛掉就飛掉,光腳也是舒服的。
緊縮了若干年的腳趾終于松開了。
“行。”石萍說。
“嗯。”衛懷義說。
飯桌上,衛懷義宣布了這件事,大家問了一會兒,也就沒有再說什麼了。
之后,大家坐在沙發上說話。
老太太對衛懷忠說:“你到底要不要去看看肖螢?”
肖螢參加聚會那天,衛懷忠和肖螢互相都看見對方了,不過沒有說話。
肖螢沒跟他說話,純屬不想說話,衛懷忠不跟她說話,是覺得會自討沒趣。
后來雷中遠砸場,肖螢受傷,之后老太太關心過,衛溪漫和衛清許都關心過,這兩人的關心,也代表是肖螢的大伯和三叔家都問候過她,唯獨她爸什麼也沒問過。
老太太知道了,就對衛懷忠說:“你這會兒多關心關心肖螢,對于修復父女關系有好處。”
衛懷忠:“你們不是關心過了嗎?不是沒什麼大事嗎?我還有什麼可問的?多此一舉!”
氣得老太太把他罵了一頓。
衛懷忠說是這麼說,其實也還是有點想問候一下的,但是又問不出口,肖螢那種愛答不理的狀態,讓他感覺受挫,畢竟活到這個歲數,通常只有別人腆著臉對他,他基本不會腆著臉對誰。
要是肖螢的態度是無理取鬧,他還能把她教訓一頓,問題是,他心里知道肖螢的態度完全事出有因,就有種說不出來的心虛。
此時此刻,老太太又舊事重提。
這次衛懷忠沒有橫著說話,沉默了好久,才說了一句:“她是我女兒,我是她爹,我沒辦法低聲下氣地討好她。”
老太太:“不是討好,就是關心,怎麼就討好了?”
衛懷忠:“她對我沒有什麼好態度的,她冷著臉,我好聲好氣,怎麼就不是討好了?”
老太太:“那你指望啥?你對她媽就不好,二十年也沒管過她,你指望你一出現,她就要笑瞇瞇地管你叫爹?”
衛懷忠一時語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