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
阮香菱卻不覺得冷,只有強烈的窒息包裹著她。
她沒有掙扎,只感覺到了痛,但又慶幸這是最后一次的疼痛。
腦子里不再去回憶哪些冷漠的、惡毒的、帶著色欲的眼神。
這是阮香菱三年來第一次感到了輕快。
死了,才是一種解脫。
她放松了身體,任由自己沉入池底。
“香菱——”
驚呼聲穿過水面聽得并不真切。
阮香菱只覺得自己有些可笑,明明都已經做好了死亡的覺悟。
可居然還會幻聽到裴玄訣的聲音。
意識徹底消失,她陷入了如死的昏厥。
……
裴玄訣感覺有一只無形的手捏住了他的心臟。
他無法眼睜睜的看著阮香菱就這麼離去。
他爬上圍墻,躍下荷花潭尋找著那個女人。
直到將人抱進懷里的那一刻,裴玄訣才覺得自己懸著的心似乎才松下了一些。
“香菱,別怕,會沒事的……”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聽上去有些緊張。
可這時,阮香菱已經沒了呼吸。9
他把外衣披在阮香菱的身上,穿過人群,將她帶到了清香閣。
“叫府醫!”
“讓京城最好的大夫過來!”
裴玄訣嘶吼著,心口一陣鈍痛。
阮香菱胸口的簪子已經不見,血水染紅了一大片衣裳。
止血散覆上去,止住了未盡的血。
看著眼前這個面色慘白的人,裴玄決心里好像被油布封上,讓他無法呼吸。
府醫來訪,面色越發復雜。
過了半晌,他才戰戰兢兢地開口。
“小公爺,小姐身子太過虛弱,營養不良,能不能醒只能聽天由命了。”
“而且,這幾年被喂了太多烈性性藥,以后子嗣艱難……現下只能先施針用藥吊著了。
”
裴玄訣騰地站了起來,桌旁的茶杯也“哐當”一聲摔碎在地。
“怎麼會……”
他怔怔地盯著阮香菱,眼睛一動不動,臉頰上的肌肉也在隱約顫抖著。
直到這一刻,他的意識才真正回歸。
腦子里全部都是阮香菱在高墻說的話,還有侍衛那一句:“三年軍妓”!
“不惜代價,治好她。”
裴玄訣說完之后只覺得胸口悶得透不過氣,就好像被人緊緊壓著。
“把楚蕭帶過來!”
無可抑制的憤怒在他的血管里奔騰翻滾,積壓已久的情緒如火山般爆發。
之前被他放入懷里的信早已在下水時打濕了,里面只暈染出了一灘灘墨跡。
可是,種種皆在他的眼前,他還有什麼不知的。
緊握著桌角的指節已經有一些發白,他神情復雜地看著她,嘴巴囁嚅著,眼睛也發著紅。
不過片刻,侍衛便來了:“小公爺,楚將軍……回軍營了。”
他神情陰郁,一雙深邃如墨的黑眸里醞釀著極度危險的風暴。
“去軍營,把他綁回來!生死不論!”
侍衛剛剛應是,門外就傳來渾厚的一句:“不許去!”
裴玄訣抬眼看去,才發現是自己的父親來了。
“今日鬧得笑話還不夠嗎?我看誰敢去,就地正法!”
裴武的語氣不容置否。
“爹!你忍心看香菱平白無故受了這些侮辱嗎?”
裴玄訣白皙修長的手骨節凸起,下頜線條緊緊繃著。
裴武卻對他的憤怒似乎無所差距一般,只是淡聲道:“證據呢?”
“她的死還不夠嗎?”裴玄訣神色冷峻,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裴武看著他的眼神里生出一分不悅。
“阮香菱不顧臉面將這個事情弄得眾人皆知,若是鬧到圣上那里,你知道對國公府有什麼影響嗎?”
“楚蕭現在是軍中將領,聲望正高,你知道現在去找他,對我們又有什麼影響嗎?”
裴武淡淡地瞥了阮香菱一眼,又看向裴玄訣。
“讓你救她已是我寬容,若為了她再生事端,休怪本爵無情!”
裴玄訣還想說什麼,裴武卻只是警告的看了他一眼,便甩袖離去了。
一股無力感驀然浮現在裴玄訣的身上。
他看了躺在床上緊閉著雙眼的阮香菱,心臟徒然一痛。
半晌后,他才啞著聲音說:“香菱,哥哥會為你報仇的,等等哥哥好不好。”
第11章
裴玄訣的手緊緊握著拳頭,他知道父親說的是對的。
現在不是好時機,只是哪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讓他的內心掙扎不休。
他低垂著頭,甚至有些不敢再去看阮香菱。
裴玄訣瞳孔一縮,突然看見床邊的墻角下有一些信件。
三年前,也是這樣子的信件被送到了他的眼前。
里面寫滿的都是阮香菱對他的愛意。
也是因為這些信,才讓他將阮香菱送了出去。
可是當初那些信件在阮香菱被送出鎮國公府時全部都被銷毀了。
那這些會是什麼?
他站起身來,往墻邊走了幾步,蹲下身邊準備拿起來。
可是在即將觸及時又頓住了。
如果里面還是從前的內容,他該怎麼面對。
手瑟縮了一下,他垂下眼,自嘲般地扯了扯唇角,聲音低啞至極。
“是又如何,難道還要因為這些事情再送她離開嗎。”
話是這麼說,可裴玄訣到底還是還是沒能去將地上的信拾起來。
只是心臟卻猛然收縮了一下,泛起了一陣綿密的疼。
他撐著墻,踉蹌起身,腳一不小心就將信件踢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