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聲喃喃著,似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對床上紋絲不動的人說叨。
“你既然不愿嫁,為何不告訴我,若你告訴我了,我定然不會讓你再去成婚……”
裴玄訣的語氣很輕很溫柔,說著說著有些走神,心慌的異常厲害。
天色越來越暗,府醫說過的話還在他耳畔來回盤旋。
“能不能醒只能聽天由命了。”
那種惶恐不安的情緒,就像是走在懸崖邊緣,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是我錯了,不該將你送走……等你醒來我們好好聊聊。”
“你想怎樣都成……只要你醒來……”
裴玄訣掖了掖被角,手竟然都有些抖。
不多時,門外傳來了輕微的敲門聲。
第13章
李嬤嬤紅著眼,將門開了一條縫,輕聲開口:“夫人來了。”
門緩緩被推開,裴母邁步而入。
她身著一身墨綠色暗紋錦緞長袍,上面繡著精致的牡丹花紋。
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用一根鑲嵌著翡翠的簪子固定著。
可此刻她的臉上滿是寒霜,眼神中透露出嚴厲與不滿。
裴母看了看床上的阮香菱,又看了看裴玄訣,冷聲開口:“訣兒,你在此處待得太久了。”
“當初因為阮香菱的事就損了國公府的顏面,今日這出,外面更是鬧翻了天。”
聽到母親的話,裴玄訣的面色微沉。
裴母看他這幅樣子,嘆了口氣:“你與那沈家小姐還有婚姻,香菱的事情你不要再干涉了。”
“母親,當初你也是這般對我說的,可是你看看,她落了個什麼結局。”
裴玄訣啞著聲線開口。
裴母明顯被噎了一下,目光沉了幾分:“你在怪我?!”
“兒子不敢,只是香菱現在生死不明,我不能不管!”
裴玄訣低垂著頭,壓低了聲音,但說出來的話卻沒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裴母一聽,眼神一凝:“你婚期只余半月,半月后不管阮香菱是死是活,皆與你無關。”
像是為了絕裴玄訣的后路,裴母繼續道:“死了,我葬她,活了,我送她出去。”
“從今以后鎮國公府再無阮香菱。”
裴玄訣猛然看向裴母:“娘!”
裴母不再多言,轉身往外走去。
聽到門重新關上的聲音,裴玄訣才感覺自己似乎被一股霧氣所籠罩,無法喘息。
直到這時,他突然明白了阮香菱,這一刻,他與阮香菱感同身受。
他們都是被遮住了眼,堵住了嘴的人。6
很多想說的東西根本就沒有辦法說出口。
因為沒有人聽,也沒有人在乎。
整整一個時辰里,裴玄訣就像是被一根無形的繩子給束縛住了,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里。
心神似乎在那一刻完全失去了平靜,全然無法思考。
直到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裴玄訣又重新看了看床上的阮香菱。
每一眼,每一秒仿佛都帶著無盡的掙扎與痛苦。
“香菱,別怕,從前我愚鈍,沒能護住你,現在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的。”
像是為了驗證他口中所言,亦或者是為了讓自己感覺到安心。
這幾日裴玄訣沒有回房。
一直就待在阮香菱這里守著她。
晚上的時候,也是睡在了房間外的貴妃榻上。
他的身體就像是一張拉滿的弓,直到夜色越來越深,他才逐漸松弛了些許。
意識入夢。
裴玄訣看到面前站著一個人穿著鵝黃色芙蓉滿繡紗裙巧笑嫣然地看著他。
那是小時候的阮香菱。
“哥哥。”她喚著,手輕輕朝他揮著,露出半張白嫩的小臉。
黛眉紅唇,就像夏日綻放的薔薇,嬌艷無比。
她將手攤開,盈盈一笑:“哥哥,你看,是蝴蝶。”
捂住蝴蝶的手輕輕的,在打開的瞬間,蝴蝶又飛走了。
阮香菱又在院子里追逐著蝴蝶,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在空氣中。
他們跑累了就一起坐在樹下,裴玄訣為阮香菱折了一只草螞蚱。
阮香菱開心地接過,眼睛里閃爍著喜悅的光芒。
“香菱,開心嗎?”裴玄訣轉頭看向她。
可是預想中的回答沒有出現。
嗚咽聲從阮香菱的喉嚨溢出。
她說:“哥哥,我不開心,我好痛啊,為什麼你不來救我。”
白白嫩嫩的女孩變得骨瘦如柴,面如菜色。
裴玄訣猛然從床上坐起,夢中阮香菱的變化讓他感到害怕與心驚。
那不只是一個夢,而是現在阮香菱真實的樣子。
明明將阮香菱接回來的那一天他就看到了。
為什麼當時的他會熟視無睹。
忽然,外面傳來一陣細微的“嗖”的聲音,緊接著是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沙沙……”外面的樹葉似乎也被什麼輕輕撥動著。
裴玄訣猛地驚醒,他一邊迅速起身,一邊低喝:“誰!”
他警惕地看著四周。
院子里一片寂靜,只有偶爾的風聲吹過,帶動著樹葉沙沙作響。
他的心跳加速,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
裴玄訣滿心擔憂,急忙快步回到阮香菱的房間。
當他推開門的那一剎那,看到阮香菱還在房間,心里松了一口氣。
可是想到她不知何時會醒,一種說不出的心疼從他心底翻滾。
裴玄訣往又走了幾步,想將床邊的窗戶關上。
可剛剛走近,卻突然發現阮香菱的手竟在輕輕抖動。
第14章
裴玄訣激動得眼眶發紅,慌忙地來到阮香菱的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