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罷，這一路總算有人做個伴，齊跡說：“去可以，但安全第一，我沖在前面，你躲在后面。”

“好的哥哥！”

兩人在泉城汽車站下車后，齊跡便直接去了尹弈秋自己的棋館，許悅枝則在路對面的奶茶店盯著，萬一齊跡真遇到麻煩，她還可以求個救啥的。

棋館的位置很偏僻，里里外外透露著冷清的氣氛，與相隔不遠的那家麻將館形成鮮明的對比。走進室內，更是幾乎空無一人，只有一個十七八歲的白衣男孩坐在一張棋桌前，抿著嘴、揉著下巴，思考著面前的殘局。

齊跡也不見外，坐在男孩的對面，說：“這棋平局了。”

男孩不慌不忙地倒上茶：“來下棋的？只不過你得等一等，看看能不能等到有緣分的棋友吧，來者是客，先喝杯茶。”

“來拜訪一下尹大師。”齊跡倒也不客氣，端起茶就喝，還不忘補一句：“這茶怎麼和白開水一樣？”

男孩揭開茶壺蓋，只見一片竹葉飄在水中。

“一葉茶，所謂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只有心無雜念的人，才能品到茶中風味。”

“這位弟弟，小小年紀得道成仙了？”

接下來男孩的話讓齊跡差點兒把剛喝進嘴里的茶噴出來。

“你是涼海市來的物證科的警察吧。”

自己沒有掏證件，也沒亮身份，這人是怎麼猜出來的？

看著齊跡驚訝的表情，男孩說：“最近我舅舅尹弈秋被網絡論壇上的人懷疑是殺害石國興的兇手，我這幾天放假看店，也在關注這件事。平常這里又沒人來，尤其是不懂象棋的人，更不會來這種地方，所以我推斷你是來調查我舅舅的。

石國興死在涼海，自然是主要由涼海的警察辦這個案子，至于我怎麼看出你是物證科的，你的腰上別著的鑰匙出賣了你，誰會在鑰匙環上掛一個德國進口的指紋紫外線燈呢？只有物證科的警察可能隨身攜帶這些設備。”

齊跡感嘆這個男孩驚人的觀察力，看來自己是碰到了高人了，但還是嘴硬：“你看出來就看出來，但你憑什麼說我不懂象棋？我也是從小就會下棋的，就這盤棋，誰來了他都是和。”

“請。”

齊跡入座，接過面前的殘局，目前紅方只需要盡力防守，黑方便攻不下來。

沒想到剛走了幾步，男孩就下出一手“一炮破雙士”，直接擊潰了齊跡的防線，局勢完全一邊倒。

“有兩下子。”

“我也就是個入門級別，真正的大師在里面呢。那臺電視機可以看到里面棋室的對局，現場直播，你打開看看吧。”

齊跡心想，這小小棋館人不多，設備倒還不少。他指著電視上和尹弈秋對局的人問道：“這個和你舅舅下棋的人年紀和你差不多大吧，他也是象棋高手嗎？”

“是我舅的徒弟，叫盧岳琦。”

男孩告訴齊跡，想見他舅舅沒問題，反正人也跑不了。但是棋手有棋手的規矩，怎麼著也得等人下完了再去打擾。而且男孩還說，尹大師的行蹤基本是公開的，他最近幾個月沒有離開過泉城，更沒去過涼海，而且自己舅舅是絕不可能殺石國興的，第一，他倆本身就是同時代的棋手，私下關系不錯；第二，仔細研究一下他倆的對局就知道，雖說在 08 年以前石國興的排名很靠前，和尹弈秋對局的勝率也高，但近年來他倆的對局還是石國興輸的更多，排名也遠遠掉在了后面，誰會為了稱霸棋壇殺一個實力不如自己的人呢？這完全不合理。

齊跡覺得男孩說的確實有些道理，但不能聽一面之詞，所以決定還是見一見尹弈秋。

經過長時間的等待，尹弈秋終于出來，站在門口。

齊跡上下打量著這位象棋大師，一身白色常服，荷葉領，對襟盤扣，胸前還有精致的竹子刺繡，顯然一副仙風道骨模樣，齊跡第一眼就被他的氣場震到了，這咋看也不像個窮兇極惡之人啊。

經過與尹弈秋的交談，齊跡得知，近三個月來，尹大師專心教學，和自己的徒弟都在棋館閉關，積極備戰省級聯賽和全國大賽，根本沒離開過泉城。

這時同事也打來電話，那邊的調查結果也與尹弈秋描述的基本一致，所以尹弈秋的嫌疑被排除。

這次來泉城，齊跡最大的感受，是看到了頂尖職業棋手的精神世界，他們幾乎是把所有的時間和生命獻給了這個職業，到這個境界的人，早已是心無雜念。

而自己永遠是個俗人，或許拋開破案本身，去真正投入地當一個警察，才能做到極致。但齊跡做不到，每個夜晚，只要想起許悅舟，他就再也無法入睡。

第八章 求救信號

因為 1231 案的特殊性，在上級指示下，1231 專案組成立，張強任組長。

兇手“匿跡者”無論是從作案手法還是匿名信的地址選擇上，都對物證科存在一定的針對性，所以張強主動請纓擔任組長。

當然，齊跡必定也是專案組成員。當時的張強已經年近六十，按理說不必再操心這些，等著退休就得了，但他心里就覺得，匿跡者不僅是罪大惡極，而且是接連兩次挑戰痕跡學的底線，充滿了嘲諷，這就和往他這個物證科主任臉上打了一巴掌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