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看了,你又靈感一現,洋洋灑灑幾萬字什麼的,我是無所謂,但是我們主編估計得哭瞎,這一個月的版面都給你,我們雜志還辦不辦了?”
“小氣勁兒!”春見將最后一口香蕉塞進嘴,“我剛接到《有幸》旅游雜志約稿,不是給你們寫。文字部分我來,攝影落款是你,得了稿費咱倆對半分。”
化叔叔端著排骨粉過來:“兩份不夠了,你倆吃一碗吧。”
化顏和春見都不講究,扯了兩雙筷子就面對面吃了起來。
化顏說:“我不是在乎那個。你看看你,黑眼圈成什麼樣了。你天天熬夜你受得了嗎?你們家就你一個活人?家人不是他們那樣當的,家人是什麼?是……”
“是同舟共濟。”春見沒抬頭,繼續吃著粉,“在這艘船上,現在只有我劃船技術還好,難道我要因為他們幾個使不上力而選擇不管,那最后我們不是要一起被水淹死嗎?”
“可……”
化顏無法接話。
春見起身,掏出口袋里最后那十塊錢放在桌子上,然后進了小區。
春見在樓下坐了很久,眼睛盯著三樓的窗口出神,漸漸地,不自知地濕了眼眶。不知道什麼時候,三樓那個窗戶突然亮了,燈光順著窗戶玻璃照出來,灑在她的臉上。
她動了動眼皮,握在手中的手機振了一下,攤開,是一條消息。
信息來自白路舟,只有一個字:好。
春見腦海里,白路舟那張臉突然變得清晰,張揚的眉峰,認真起來銳利的眼神,還有嘴角勾著時不可一世的表情,她突然覺得這個二世子也沒那麼不順眼了。
夜已涼,她起身上樓,開門正好撞見王草枝,穿著很多年前買的睡衣端著杯子在喝水。
看春見進門,王草枝昂著下巴示意她看桌上的一張紅條子:“我今天下午交了物業費,用的是你抽屜里的那張卡。”
春見心下嘆息:“旅游雜志那邊上個月的稿費發了?多少?”
王草枝撇了撇嘴:“沒多少,交了一年的物業費,又給你爸買了兩件夏天的衣服,給生兒取了三千的生活費,就沒了。”
“三千?”春見眉頭一皺,“他每周都回家,你一次性給他那麼多干什麼?”
“干什麼?你那錢不就是給家里用的嗎?我怎麼用你還管上了?他正長身體,不得吃好點兒?你是姐姐,這也要計較?哦,對了,網費該交了,你還有錢吧?”
“沒了。”
“沒了?”王草枝將水杯往桌子上一放,明顯不滿意,“你天天晚上擱那兒‘啪啪啪’敲了不停,就這點兒?你讀個博士……”
“王草枝,”春見耐心到了盡頭,打斷她,像是用盡了渾身力氣,冷冷道,“我讀博士也好,博士后也罷,老實說,跟你、跟春來、跟這個家一毛錢關系都沒有。幼兒園你嫌貴,所以別人家孩子在接受學前教育的時候,我在陪你擺攤。小學,你給我偽造貧困證明,當然也不是偽造是真窮,所以六年你一分錢都沒花吧?從初中開始,你不僅沒有花錢,還能從我學校拿錢回去。大學,我想去北京讀書,你讓了嗎?十九歲開始,這個家就是我在養了吧?所以,你們有什麼資格挑剔?我告訴你,從今天開始,除非我想給,否則你一分都別想從我這里拿到。”
這是她長這麼大第一次說這些話,盡管不算客氣,從她的語氣中卻讓人聽不出憤怒,只有無限的哀默心死。
所以王草枝一個“你”字出口后,愣是卡得不知道怎麼接。
“我怎麼了?”今晚這個家注定住不了了,春見回身抓著門把背對著王草枝,聲音里透著冰,“我沒良心是嗎?我白眼狼是嗎?我不孝順不該這麼對你說話是嗎?是,我沒良心,我白眼狼,我不孝順,然后呢?你就會不認我了?不,你不會,因為不認我的后果,就是打明天開始,你們三個就真要去喝風了。”
在王草枝抄起水杯砸向春見的那一刻,春見側身一躲,然后摔門出去。
樓道里的聲控燈應聲亮了,春見一抬頭和剛剛從網吧回來的留芳撞了個正著。
留芳沖她豎起大拇指,然后把門打開做了個“請”的姿勢。
春見也不跟她客氣,抬腳進去,掃了一眼:“你爸媽呢?”
留芳給她倒了一杯水:“我爸住他們職工宿舍了。我媽那個人你還不知道?”
春見當然知道,留芳的爸媽在這個小區的奇葩組合中也是榜上有名的。從她們很小的時候開始,鄰里之間就盛傳留芳媽給留芳爸戴綠帽子,這事要是擱在別人身上,婚都不知道離多少回了,但留芳爸偏不,死也拖著留芳媽一塊死。
這小區但凡有安靜的一天那就意味著留芳媽爸中至少有一個不在家,否則就會雞飛狗跳。
想想都頭疼。
留芳搖頭:“哎,你說為什麼呀?有錢的家庭,家人感情不和;家人感情和睦的,成員不齊;成員齊的,沒有錢。”
春見沒接腔。
留芳很快總結:“真是應了我們斯泰的那句話——‘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
春見困意來襲,借了留芳的沙發,倒頭就不清楚了,含糊著回了一句:“什麼你們斯泰,人家承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