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春見低頭問詢的目光,白辛松開她,將狗繩掛到手腕上,雙手比畫:“你不高興?”
“沒有不高興。”春見說。
感覺到春見的敷衍,白辛又問:“因為我爸爸跟別的阿姨在一起玩,所以你不高興,你喜歡我爸爸。”
小孩子怎麼說話那麼直接!
春見撥開碎石路兩邊的低矮灌木叢,胡亂解釋著:“不是。我不喜歡你爸爸。”怕給小朋友帶來不好的感受,于是換了說法,“呃,也不是不喜歡,但不是你說的那種喜歡。”
白辛停住不走了,春見回頭問:“怎麼了?”
白辛繼續比畫:“我知道了,你不想給我當后媽是不是?因為電視劇里后媽都活不到劇終,所以你才不喜歡爸爸的。”她故作深沉地嘆息,“唉,都怪我。”
春見哭笑不得:“都說讓你少看點電視劇了。跟你沒有關系,大人的喜歡很復雜的。”
白辛手語:“你覺得我爸不夠帥?”
“呃,夠帥。”
“怕他沒有錢?”
“不是。”
“我爸沒給別人燉過雞湯。”
“什麼?”春見沒反應過來。
“我爸沒親過別人。”
“也沒親過我啊,”春見反應過來,驚訝,“你爸親過我?”
白辛大眼睛骨碌碌地轉了兩下,接著點頭如搗蒜,撒謊:“嗯嗯,趁你睡著的時候。”
春見心下一驚差點崴了腳,驚訝著強裝淡定:“什……什麼時候?”
白辛嘿嘿一笑,手忙腳亂地比畫說她要去林子里遛狗,先一步溜了。春見這才反應過來,覺得白辛十有八九是在騙自己。
白辛果然是白路舟帶大的,畫風都是復制粘貼般地像。
到達北邊巖場,她取下背包準備收集巖石樣品,在包里摸了半天也沒摸到地質錘,卻摸出了一瓶啤酒。
酒瓶完好沒開封,封腰上的標簽被撕了一道,留出的白紙上有不經意蹭上的紫紅色指甲油。
這明顯的痕跡想要猜到是誰并不難,也不難分析出對方這麼做的用意,只是春見并不在意,她現在只想完成自己的工作,然后離開。
她的未來還是一片迷茫,王草枝隨時會打電話來問她要錢,春生可能下一秒就會再出狀況,春來永遠是她心頭上一團澆不滅的火。
至于白路舟,她不想給自己的人生惹上新的麻煩,僅此而已。
抬頭看了眼不遠處和狗狗嬉鬧的白辛,她將酒瓶擱在地上,轉身回去取工具。
來回不過二十分鐘,等她再次回到原地的時候,白辛和那兩條狗已經不知所終。白辛聽不到,她就喚狗的名字,但響應她的只有兩邊石壁的回音。
春見心里越來越慌。
何止說過,白路舟為了白辛,放棄了軍人生涯里一次非常榮耀的升級。即便不扯這些,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白辛,春見就算再瞧不上他,但在他對白辛這件事上,她是服氣的。
可現在,她把他的白辛弄丟了,他會剁了自己吧。
不敢想。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掏出羅盤,順著白辛遛狗的方向找去,石子路上留不住腳印,這加大了尋找的難度,還好他們一路走過去折斷了不少灌木。
天開始變暗,春見喊得嗓子都疼了,已經到了林子深處,到處都是高大的落葉喬木,地上遍地是松軟的枯枝腐葉,即便是有走過的痕跡,也都被新的落葉遮得難以辨認。
白辛不是任性的孩子,春見有理由相信她不會亂跑,但她畢竟不是個健全的孩子……
想到這里,春見心里溢滿了悔恨、懊惱,忍不住捏拳沖自己腦袋狠狠捶了一下。
醉得一塌糊涂的白路舟剛回房間休息就被院子里的狗叫聲給吵得不得安寧,推開窗子,沖白辛吼道:“能不能消停點!”
白辛看懂了他的唇語,朝他癟了癟嘴,然后趕緊趁他還沒閉眼比畫問他春見阿姨有沒有回來。
白路舟心里煩著,說著醉話:“誰管她……等下,你們去哪兒了?”
白辛給他指了個方向。
白路舟腦子不算清醒都能馬上飆出火來:“我去,她是強驢嗎!”邊罵邊隨手抓了件外套就奔下樓,問白辛,“你們去多久了,怎麼你一個人回來的?”
白辛比畫:“天黑之前去的。我遛完小紅和小黑出來沒找到春見阿姨,我就回來啦。”
從他的那個角度望過去,北邊巖壁像是被斧頭劈開的一樣,豎在張牙舞爪的樹林像是在對誰示威。此時,黝黑的夜如同一張密不透風的塑料布,將他困在其中,難以呼吸。
他幾乎是不帶半點溫柔地拖著白辛往回走,邊走邊數落她:“你怎麼能把那個蠢蛋一個人丟在那里,我跟你交代過不要擅自行動。這會兒她要是出事了,你看我怎麼揍你。”
白辛表示很冤枉啊,再說了,到底誰才是你女兒。
枯枝被踩斷的脆響從身后傳來,春見沒敢扭頭,本能地咽了咽口水,全神貫注地注意身后的動靜準備隨機應變,但沒等她準備好,兩條半人高的阿拉斯加“刺溜”一下躥過來,圍住她,邊搖尾巴邊往她腿上蹭。
春見松了一口氣,一轉身就對上了白路舟那雙要吃人的眼睛,接著頭頂一黑,一件外套蓋住她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