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大精悍,靠近時身上有熾熱奔騰的溫度,他的背影在黝黑的夜里,卻有種不同于白日的張揚。
那是落寞。
春見想安慰,嘴唇動了動卻無從開口,最后思來想去組織半天,吭哧吭哧道:“每一次刮風下雨,都是看起來很尋常的自然現象,但過了千年萬年,你就會發現,大自然的千溝萬壑其實都是由它們成就的,”她頓了頓,“科學不相信偶然和巧合,所有擺在你面前的事物,都是日積月累的結果。
“所以,那不是你的錯。
“何況,你把白辛養得這麼好。我從沒見過有哪一個身體殘疾的孩子像她一樣活得開朗自信,充滿活力。就算是正常的孩子,也未必能像她這樣。”
白路舟笑:“你是在安慰我嗎?”
“不算是吧,佐證我的觀點而已。”
白路舟:“……”對她就不能抱有期望,“你果然一點都不可愛,你這樣的會孤獨終老,知道嗎?”
“‘孤獨終老’這個詞,在社會學上其實是個偽命題……”
“行了行了,”白路舟頭疼,“你腦袋瓜里除了這些還有點別的嗎?你前男友是怎麼忍受你的?”
春見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說:“他就是忍受不了,才變成前男友的吧。”
“一個女人怎麼能做到像你這樣不解風情的?”白路舟用胳膊輕輕搡了她一下,“我問你,你是不是那種蠢到認為只要上了床,女人就會懷孕的人?”
此時已經快走出林區,光線強了點,春見側目,充滿懷疑地反問:“難道不是嗎?”
白路舟沖口而出的笑還沒沖出來,春見就又開始讓他腦仁疼的學術剖析:“成熟的兩性關系里,‘上床’這個詞難道代表的不是發生關系嗎?既然會發生關系,那麼女方會懷孕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啊。
”
“你……”
“我怎麼了?”春見反應過來,“你不會以為我是那種生物白癡吧?拜托,你把我們工科女生想成什麼樣了?”
白路舟:“……”讓你嘴賤。
“但是,白路舟,”春見忽然停下來,認真地望著他,“我會聽你的話。”
她的眼睛里閃爍著前所未有的信任,高大的樹木落進她眼睛里,白路舟詫異的表情也落進她眼睛里。
春見重新開始往前走,說:“除了想早點完成這份工作,然后早點離開,我也真的想幫你。”
白路舟咧嘴一笑,不正經:“承認喜歡我啦?”
春見:“……”是什麼讓他有如此強烈的錯覺?
春見:“你當我什麼都沒說過。”
“那不行,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啊工科生。再說了,承認喜歡我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不是跟你吹,本少爺在去九方山之前,那可號稱是億萬少女的夢想、國民老公來著。哎,不信你上網搜搜啊。你是不是平時都不上網的?哎,你以前真的沒聽說過我嗎?”
……
碎石路被踩得沙沙響,三人倆狗,在細細的雨中越走越遠。
走到路的盡頭,黑夜以沉默包容的姿態將一切攬入懷中。
春見耳邊一暖,白路舟俯首跟她說了句:“你很好,真的很好。”
Chapter 08 生氣
你覺得你命大,死不了?
一周后,雨過天晴,氣溫驟然升高。
正午太陽從巖壁上空直直照下來,山腳處的兩棵梧桐樹中間,圍坐著一群正在吃午飯的人。
錫紙被揭開的聲音拉扯著何止的神經,他循聲望過去,眼睜睜地看著白路舟將一瓶冰鎮過的香蕉牛奶繞過他遞給了春見。
何止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上已經溫熱的礦泉水,欲言又止,抬頭瞄到春博士那邊明顯和自己不是一個檔次的午餐,眼睛都要看直了。
春見一口飯鼓在嘴里不敢下咽。
何止喉間咕嚕一聲,湊過去問:“那什麼,蝦好吃嗎?油燜小鮑魚熟了嗎?辣炒花蛤入味不?”那些都是白路舟讓人從市里買了趁新鮮送來,何止眼饞了一上午的。
“你要吃嗎?”春見很自覺地將菜遞過去。
何止眉開眼笑,準備下筷子:“你請我吃,那我就不客氣了。”
白路舟一巴掌拍過來:“你長能耐了?要吃自己買去!”
“同樣都是工作人員,我為什麼只能吃個辣椒炒肉?肉還炒老了!”何止控訴得可委屈了。
白路舟的解釋是:“同樣都是人,你只完成了九年義務教育,人家學無止境。九年義務教育的你只配吃辣椒炒肉。”
何止不服氣了:“我還讀了兩年高中呢!”
“所以你還能多喝一瓶礦泉水。”
一邊觀戰的陳隨聽得臉都要抽了:“白路舟的人設里什麼時候多出了個‘老母雞’屬性,我怎麼不知道?”
姜予是還是那副一本正經的樣子,低頭專心挑著碗里的蔥姜蒜,挑完遞給陳隨:“這是對優秀者的嘉獎,如果是我,我也會這麼做。”
“我看不是吧,白路舟那護犢子的行為根本就是……”
姜予是打斷他:“你知道你為什麼長不高嗎?”
陳隨搖頭。
姜予是說:“因為你喜歡咸吃蘿卜淡操心。”
陳隨急了,恨不得把碗摔姜予是臉上,但是又,只敢虛張聲勢地嚷嚷:“我替你操心的時候,你怎麼不說我是淡操心了?”
“我和別人一樣嗎?”
“哪里不一樣了?”
姜予是起身朝白路舟走,丟給他一句:“你自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