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他懂,但白路舟就是想不講道理:“你說得對我就得聽?要是照你這個邏輯,是不是只要我也說得對,你就也會聽我的?”
“你這是在抬杠。”
“是啊,就看你能不能讓我抬贏了。”
“你想贏?”
“想啊。”
“那我聽。”
“你什麼意思?”白路舟盯著她問,“重新審題后,找到正確答案了?”
一邊一直站在河邊往對岸打探的阿樹喊:“小白啊,孩子們回來了。”
“就來。”白路舟揚聲回阿樹,但視線還在春見臉上,在等她開口。
“我沒有修改答案的習慣。”
得!就知道這女人從來不善良!二次暴擊。本來早上那一下子就夠他受了,沒想到人家還覺得不得勁,非得再插他一刀。
白路舟一句話沒說,起身朝阿樹走去,過河前接到了何止的問路電話。白路舟讓阿樹去村口接何止,隨即挽起褲腿就下了水。
他慢慢地小心地在春見指的那條路線上往對岸走。
混濁的河水從上游咆哮著奔騰而下,完全沒有了平時看起來的溫柔模樣。一開始只有腳踝那麼深,等走到河心,水位就到了白路舟腰腹位置。他心里一驚,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春見。
她站在岸上,目光雖然一直在他身上,但臉上卻沒有什麼表情。
白路舟覺得她看自己就和看刮風下雨沒什麼區別,他現在人在水中跑一趟似乎不過是她用來印證她的勘測結果是否正確的實驗品而已。
可笑,把他白路舟當成什麼了?他白路舟要什麼樣的人沒有,就算他不要也有的是想往他身上貼的,她春見憑什麼啊。
心里萬千肝火燎燒著,燒得他心浮氣躁恨不得轉身就走,但看到對岸眼巴巴望著他的那群孩子,又下不了那個決心。
好在最深的水位也就到他腰腹處,他馬不停蹄地來回十余趟,就算是白路舟這樣身體精悍的到最后也有點吃不消。
最后接的孩子是個小胖子,阿樹的兒子,噘著嘴還一臉不情愿的樣子,大概是怪他把自己放在最后一個了。
白路舟氣笑了,這一個兩個都給他臉色看的人,是吃了什麼神仙東西才能有這樣的神仙脾氣?
不過小胖子有的估計還不是神仙脾氣,而是火藥脾氣,所以根本不等白路舟伸手,他就賭氣下水劃拉著往對岸走。
白路舟也來勁了,甩了手由著他鬧,心想:有種就自己過河,都是男人,誰還沒個脾氣了。
失神間,對岸的春見突然神情一凜沖白路舟大叫:“快攔住他,漩渦!”
但已經來不及了,小胖子眼瞅著自己被一股不知道哪里來的力量拉著往下,這時才知道怕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白路舟大驚,一個飛撲過去抓住小胖子的胳膊,根本來不及思考用力一拉,將他從河里拉出來,然后用蠻勁將他朝對岸的方向拋。而后只聽到一道巨大的落水聲在淺水區炸開,與此同時,白路舟感覺自己的胳膊“咔嚓”一聲像是從肩膀的地方斷了。
更糟糕的是,他此時已經失去了重心,整個人直通通地倒下去,然后被漩渦巨大的吸力吞噬著,他只來得及罵一句糙話,接著,整個身體一沉,眼前一片漆黑。
春見好不容易將哭號的小胖子拖上岸,再一回頭,河床上除了湍急的流水,再也沒有人影。
Chapter 10 答案
緊張我,還說不喜歡我?
河水咆哮著翻涌著拍打在岸邊的石頭上,激起了巨大的水花。
再有就是嘶鳴不止的風聲。
除此之外,天地之間春見能聽到的就只有自己的呼吸聲,紊亂急促、不成章法。
“白路舟?”
她沖寬大的河面喊,無人回應。
春見慌了。她咬住右手食指第二個關節,想用痛感來保持清醒,但根本起不到作用,她的大腦已經一片混亂。
漩渦是橋洞低洼處,再加上地轉偏向力形成的。往下不到幾百米外的河床出現了斷層,斷面雖然不高,但如果白路舟在那之前沒有停下來的話,他就會被帶下去,而斷面上怪石嶙峋,巖石張牙舞爪的,他就算不會被水淹死,撞到石頭上腦袋不開花就算他運氣好。
春見狼狽地往斷層處跑,邊跑邊注意河床上的情況,大聲喊著白路舟的名字。
她驚喘著,風貼著臉從耳邊刮過去將她綁著的頭發吹散。腦子像個陀螺一樣高速旋轉,比她奔跑的速度還快。她在這個時間里計算出了水流的速度,白路舟沉水后和水流的相對速度,還有自己在岸上跑動和水流的相對速度。
但是,有什麼用呢?
等她不要命地跑到斷層帶,看到的不過是洪水傾瀉飛流直下,跌宕著、飛濺著沿著斷面匯集到下面的深水潭,然后一切希望終止。
天地恢宏高遠,唯有人類渺小得如同螻蟻。
但螻蟻尚且貪生,所以她不相信,白路舟他會不去掙扎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消失。
她沒有讓自己沉浸在消極情緒里,起身往回走,到了深水區,縱身一躍跳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