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我家兒媳,有什麼事嗎?”老奶奶看春見不說話,又問。
春見有些無措:“哦,沒有,我走錯了。”
“啊,沒事兒進來坐坐?”
“不了,”她又試探地問,“您是住在這里?”
老奶奶看不太清,但腦子不糊涂:“我兒媳租的房子,我兒子去世后她一個人養我和囡囡不容易,是有點擠。不過她說她很快就能找到好工作,到時候我們就能住大房子了。”
小姑娘這時也跟著回頭,很自豪地說:“媽媽說她要去很厲害的地方工作,就會給我買漂亮的衣服和糖。”
春見沒再多留,轉身下樓。
大門口處,遠遠地看到劉玥手中提著盒飯著急忙慌地朝回趕。春見緊握的拳頭慢慢松開,低頭往反方向跑開。
幾天后,同門師哥給春見介紹了個私活,春見不想接。
師哥在電話里批評她:“你現在哪里有挑剔的資格,我都聽張教授說了,研究院那邊你是沒戲了。你打算下個月畢業后喝西北風去?你總不能一輩子靠東給人家寫篇文章西給別人寫個腳本過吧?咱們地質人就要有地質人該有的……”
“好了,我去……哎呀媽呀!化顏你干什麼啊,嚇死我了。”
春見剛掛完電話,化顏就從她身后跳出來。
“當當當!”化顏興高采烈地把藏在身后的獎杯遞到春見面前,“我的作品獲獎了。”
春見跟著樂了:“太好了,這是不是意味著以后你拍的作品我就用不起了?”
化顏一臉驕傲:“那是當然了,我現在啊身價正在噌噌噌往上漲,各大主流雜志約拍不斷,”她沖春見擠了擠眼睛,“你顏姐我現在大小也是個名人了,怎麼樣,要不要簽名?”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走,去你家吃個粉……”春見脫口而出,又戛然而止。
化顏抬手掃了一把春見的額頭:“想啥呢,吃粉去啊,你化叔叔煮不了了,這不還有我嘛。”
春見扯了扯嘴角:“你行不行啊,煮得不好我可不吃。”
“我青出于藍好嗎!”
春見對視上化顏,突然說不出來話了。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化顏吸了吸鼻子,指著手中的獎杯:“你看,結果也不壞嘛,至少以后養我爸是沒問題了。”
那就好。
春見會心一笑。
小區安靜下來還真讓人不習慣。
吵架聲從二樓傳上來,春見正準備出門見客戶。
樓下趙阿姨的聲音尖細:“你看我們就隨口說說開玩笑嘛,你那麼當真干什麼?”
王草枝的聲音粗且厚:“你說我可以,說我閨女就是不行。我閨女就算今年博士畢不了業,那她也是博士,她就是這個小區最聰明最優秀的孩子。你們也不看看自己都是些什麼玩意兒,我閨女也是你們能嘲笑的?你們有什麼臉嘲笑她?”
“你怎麼說話呢?”
“我就這麼說話的,你們背后嚼舌根可以,我當面鑼,對面鼓就不行了?”
王草枝邊吵邊上樓,一步跨到春見面前的時候嘴里還在嘀咕著:“什麼玩意兒。”
她那張飽經風霜的臉有著歲月之后特殊的堅韌,她隱忍的眼角里藏著的都是無法宣之于口的故事。
春見在紅眼之前從褲子口袋里掏出銀行卡塞進她手里:“這個月的生活費,不夠給我打電話。”
王草枝在她身后喊:“你去哪兒?你真的不能畢業了?你怎麼搞的?”
越走越遠之后,春見還能聽到她的抱怨,說的還是那句:“哎呀,你讀個博士有什麼用。
”
春見無奈搖頭笑了,一如以往,以后大概也會如此。
京行地產項目部。
秘書端了一杯濃茶,敲了敲白京辦公室的門。
“進。”
秘書把茶放在他手夠得到但又不礙事的地方:“我們找的地質工程師到了。”
“讓人進來。”
秘書有些為難:“白董,您要不要考慮一下,那位工程師……”
白京端起茶喝了一口:“怎麼了?”
“是小舟的女朋友。”
白京眼皮一抬,放下茶杯,笑:“哦?那更要見見了。”
春見被人帶到白京的辦公室,隔著一張實木辦公桌,感覺到對方似乎很有興致地在打量自己。
她沖白京微微點了點頭,自我介紹:“您好,我是……”
對方溫和地笑了:“春見,建京大學地科系,地質學博士在讀,馬上要畢業了吧?”
春見低頭,掃了一眼白京的辦公桌,右上角玻璃相框里年輕的白京身邊站著個少年,少年目光里是不加掩飾的叛逆和不羈,與現在不同,但能重合,那是白路舟。
春見笑了:“沒想到,居然用這種方式與您見面了。”
白京起身親自把她引到會客區:“坐。”
“請問,現在我們是用哪一種身份交談呢?”春見問。
白京哈哈一笑:“你真是和傳聞中的一樣啊。喝點兒什麼?”
“不用了。”
“喜歡我兒子?”
“喜歡。”
“他那麼混不羈的,喜歡他什麼?”
春見直視著他,目光坦然:“就是喜歡他的混不羈。”
“哦?說說看?”
“您是他父親,我相信您愛他的程度遠在我之上,所以我沒什麼好說的。”
“哈哈!”白京大笑,笑完之后特認真地感嘆,“我兒子配不上你啊。”
“您錯了,您兒子配得上任何人。您愛他,知道他的一切行蹤,卻未必了解他。
他看似浪蕩,表面上脾氣暴躁,好像很荒唐,可實際上他內心純良有信仰有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