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黎的拖沓，在元辰眼中，變成了留戀舒朗，搖擺不定。失控感吞噬著他，牽起黎黎的時候，不免力氣大了些。

黎黎蹙眉，甩甩手，元辰又無聲地攥緊。

舒朗站在他們身后，目送背影消失在街角，挫敗感橫生。法庭上大殺四方的舒律師，解不開黎黎這道謎題。

黎黎看向他的時候，目光簡單清澈，毫無雜質，等她再看向元辰，就愛恨交織，深邃復雜。

這一瞬間，好像又回到五年前，黎黎把手放進元辰的掌心，舒朗只能目送他們并肩同行，漸行漸遠。

立場不同，氣氛不同，黎黎可不覺得，她和元辰多麼琴瑟和鳴。說是牽手，倒不如說是拔河，掙扎無果，黎黎才任由元辰牽著。

空出的手，翻著手機，黎黎發現早前完結的小說，好像重新又上了推薦。而且，閱讀數據比連載的時候還好一些，她忍不住驚嘆。

她拿著手機跟元辰分享，雖然語氣平淡，但總能聽出一絲絲的溢于言表的得意。

元辰在乎別人有沒有贊同他，又本性傲慢，他不認同的事，就是親爹也聽不到他一句夸獎。

“哦，這說明，你開頭寫得太不吸引人了。”

一句話，再沒換來黎黎的回應。

往事重現，每當黎黎好心情地與他分享什麼，元辰總能精準地一盆冷水過來，潑得黎黎從里冷到外。

黎黎并沒有要元辰為她驕傲為她自豪，但是她分享給元辰，就是覺得這是一件好事，希望對方為她開心，為她高興。

同悲同喜就好，不用步調完全一致。但是每次元辰的反應，都讓黎黎感受到，在他眼里，她就是個傻子，弱智，缺心眼。

元辰輕易地，拿捏著黎黎的情緒，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但他卻毫不在意。每次惹到黎黎，還要控訴她小氣，死心眼，開玩笑都當真。

把輕蔑高傲說成是情趣玩笑，是元辰逃避認錯的慣用伎倆。元辰不道歉，他大部分時間里，都認為自己沒有錯，極少數的時候，就算知道自己錯了，也不會低下高貴的頭顱。

黎黎變得越來越沉默，除了她不會表達需求，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她常常感受到元辰的怠慢。

無論他本意如何，黎黎感受到的，就是不在意。黎黎也跟元辰申訴過，她本來就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情緒，情急之下，更是顛三倒四，每次元辰都當她耍小孩子脾氣，順順毛就過去了。

兩個人沒有一次聊在點兒上。

再加上，元辰會不自覺地，把工作里談判那一套，代入到日常生活中。黎黎總是自己的事還沒說清，又被他帶跑了。

最后總像是黎黎小題大做，蠻不講理，明明她只是想分享日常，被人無情驚擾了。

黎黎收了手機，專心走路，她討厭元辰的滿不在乎，更討厭自己輕易被他掀起波瀾，久久不能平靜。

相愛十年，說黎黎怕元辰，不如說，黎黎太在意他，太看重他，想要跟他同頻共鳴，但他從不考慮她的感受。

元辰不是故意的，所以根本沒辦法，指望他能改掉。他潛意識里的自以為是，自尊自大，卻會傷害黎黎，一次一次又一次。

元辰什麼都好，大事小事，細心妥帖，為人可靠，正直善良，就是情緒價值在他那里，幾乎就是奢侈品，黎黎從未得到過。

黎黎走在夜風中，低低地嘆氣，元辰自知說錯話，不停地用余光瞟向黎黎。

就像黎黎想起的那句臺詞，還有后面一句。

【她猜中了開頭，卻沒猜中這結尾。】

愛情開始的時候，情人眼里出西施，狗熊也有英雄氣。然而，決定兩個人能不能一直走下去的，是對事物的看法，對情緒的處理，和對方身上的缺點。

同樣的事情，也許舒朗的回答，就會大不相同。

他會體貼地為黎黎喝彩，盡管男生都覺得小情小愛，兒女情長的小說沒勁，但是舒朗不會因為自己的好惡，質疑它存在的意義。

舒朗成為了參照物，顯得黎黎的婚姻，更加風雨飄零，搖搖欲墜。

回到酒店，黎黎沒有趕走元辰，她好像對他視若無睹一樣，隨他自由出入。

反正只剩一個月而已，黎黎不想再做些看似半推半就的曖昧拉扯。等過完冷靜期，就去換證。

黎黎打開電腦，準備工作。用了五六年的機器，最近時不時就宕機罷工，有的時候文檔還沒保存，就卡住了。

元辰磨磨蹭蹭地過來，拿了一個新的 IPAD 給黎黎，還配了鍵盤和鼠標。他說這兩天看見黎黎發朋友圈，抱怨電腦總卡。她是寫作用的，靈感來了，得有趁手的家伙事兒才行。

IPAD 又輕又薄，重量小，還可以放在包里隨身攜帶，適合黎黎寫文用。

黎黎擺手，讓元辰不要再說了。她把臉埋進手里，平復了一會兒，告訴元辰，別再做沒意義的事了，她堅持不下去了。

“黎黎，為什麼？”也許是舒朗的刺激下，元辰的語氣，比從民政局回來的時候，更激動了些。

“為什麼？你說為什麼？你總是不在意我的情緒，你想給什麼就給什麼，不想給什麼就不給什麼，你問過我想要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