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黎的什麼和什麼，繞得元辰頭暈。更讓他手足無措的是，黎黎一番話說得聲淚俱下。

就算黎黎說完，她的眼淚也沒有停止的跡象，反而越流越多。眼淚剛開始只是斷線的珠子，現在已經成行成行，沿著臉頰，往下流淌。

這樣的哭泣，只有剛在一起的那一年有過，后來，黎黎只是越來越沉默。

“黎黎，你是不喜歡 IPAD，不想要嗎？”

“我是不喜歡現在的你，也不喜歡現在的我。不想要現在的你，也不想要現在的我。”

黎黎總說不破不立，今天終于全破了。

第十章 無法共情

黎黎的表現，告訴元辰，她是真的感到受傷了，也是深思熟慮之后，想要離婚的。

這樣的情況，讓元辰感到無所適從。如果，黎黎是想要尋求關注，想要元辰哄她，他大可以滿足她之后，再向她表達自己的想法。

工作多年，元辰從小職員走到管理崗，他學會了一套成熟的闡述觀點的方法論。再加上，他本就是自我意識比較強的人，他總有辦法說服別人，跟他統一戰線。

甚至，元辰還可以讓對方同意他的觀點，同時懷疑是自己錯了。就因為這樣，每次，黎黎被他繞進去之后，就會懊惱好幾天，為什麼吵架的時候，她又沒發揮好。

工作習慣使然，元辰把每一次沖突，都當作可視化的 KPI 去完成，但黎黎是他的妻子，家務瑣事，是不能這樣溝通的。

“黎黎。”

元辰的手虛搭在她的頭上，雖然他知道，黎黎可能厭惡他的觸碰，但她更需要安慰。

黎黎這個樣子，真的太慘了。

“元辰，我不需要你的憐憫，我需要有人愛我，理解我的需求。

我不需要你像對寵物一樣的施舍，和對小孩子一樣的輕視。”

黎黎這話，說得有點重了，而且提到愛的時候，主語也沒有用到元辰。

可是，情況還能有多糟糕呢，愛情長跑半路夭折，如果離婚冷靜期，黎黎都不能痛痛快快地表達，那還不如做一輩子啞巴。

十年前，她怕失去元辰，十年后，她覺得失去也不過如此。就算沒有元辰，她不會死，甚至連肉都不會少一塊。

“你什麼時候回去上班？”

“我的年假有一周，如果你不喜歡我在這，我可以明天回去。”

“待在哪里是你的權利，跟我沒關系。”

黎黎的眼淚，終于流完了，她對著元辰笑了。

過去她說不在乎，是賭氣，是試探，現在她說不在乎，只是當下感受。黎黎點開網站的寫作后臺，她翻了翻存稿，算了算更新節奏，哭了太久，眼睛好疼，她今天想要偷懶一下。

對于現在的黎黎來說，因為元辰斷更，比失去元辰更可怕。畢竟，不能因為狗男人跟工作過不去。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

元辰是準備第二天回去的，他覺得沒什麼理由再挽留黎黎了。

元辰見過太多種黎黎的笑容，有害羞的，有嬌嗔的，有嘲諷的，有凄涼的，有疏離的。唯有昨天情緒崩潰之后，黎黎釋然的笑容，是他第一次見。

她的笑讓他覺得，前塵往事都已消散，她放下了，并且決心自己向前走。

臨睡前，黎黎還是讓元辰躺到了床上，她說一個月而已，也沒必要這麼疏遠。他們只是分開了，不是仇人。

黎黎和元辰各守一邊，中間留了好大的空位。

卸了全部負擔，黎黎入睡很快，元辰側頭看她，忽然之間，他感受到了什麼是失去。

天色蒙蒙亮的時候，元辰才漸漸入睡，恍恍惚惚中，黎黎好像起床，接了一個電話。

黎黎確實接了一個電話，元辰媽媽沒打通他的電話，就又打給了兒媳婦。

當人到了 30 歲的關口，總要面臨至親離開這個課題，痛苦來臨前，往往都有預兆，比如非常規時間的家人來電。

元辰的爺爺病了兩年，元辰媽媽說，讓元辰請假回家一趟。這是什麼意思，黎黎當然清楚，三年前，她也接到過同樣的電話。

當時，她跟元辰剛看完電影，兩個人在超市轉悠。接到電話以后，黎黎像個沒頭蒼蠅一樣，在貨架之間穿梭，也不知道去哪兒，元辰握著她的手，說別慌，他先訂票。

有元辰安排一切，黎黎很快就冷靜下來，但是踏上電梯的一瞬間，她還是崩潰痛哭。

元辰對情緒的把控和理解，都有欠缺，黎黎突然爆哭，他有點不知所措，問黎黎怎麼哭了。

而今天，黎黎需要親自告訴元辰，他即將失去一位，很重要的親人，她只是想想，就覺得很難開口，忍不住哽咽。

黎黎走到元辰身邊，輕輕拍拍他，剛入睡又被吵醒，他的意識很模糊，嘴里含含糊糊地應著。

但黎黎的一句話，讓他瞬間清醒過來。

“爺爺不太好，你給媽媽回個電話吧。”

飛機常常被譽為是最節省時間的交通工具。

黎黎覺得這就是個騙局，不算上去機場的舟車勞頓，單算出發地到目的地的時間，這種無效比較，就是耍流氓。

黎黎說陪元辰回去，他也沒推辭。畢竟這個時候，也不是公開他們要離婚的好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