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咖啡廳座位需要強制消費,所以這里比較空。段宇成挑了一處靠邊的位置坐下,緊貼著玻璃護欄。
一樓的噴泉嘩啦啦流水。
三樓的教練嘩啦啦淌汗。
服務生拿著飲品單過來,段宇成點了杯拿鐵,羅娜要了杯檸檬水。
段宇成說:“再幫我拿塊蛋糕。”
服務生問:“需要什麼口味的,柜臺有樣品。”
“我去看看。”段宇成放下包去挑蛋糕。
羅娜瞄著他彎腰選蛋糕的身影,心說這叫什麼事。
等他挑完回來,往小沙發里輕松一靠,說:“有什麼事要跟我說?”
不知是不是錯覺,羅娜覺得段宇成對她的態度越來越放肆了。
她決定先辦正事,開門見山道:“你知道省里高原春訓的消息嗎?”
段宇成說:“知道。”
“你想去嗎?”
“去。”
羅娜拿起檸檬水喝了口,大功告成。
段宇成說:“你找我來就是為說這些?”
端莊精致的少年,他的眼睛在說話。羅娜垂眸,一口水喝得沒完沒了。
她挺納悶的,他怎麼能對著一個畫架子發情呢?
沉默蔓延。
服務生適時端上咖啡和糕點。
杯子落桌的聲音打破了寧靜,段宇成拿起叉子,剛要說點什麼,羅娜腦子一抽,驀然道:“不可能。”
段宇成的手停在半空。
“什麼?”
“沒什麼,你別想了,什麼都不可能。”
她沒敢看他,一直盯著自己的檸檬水,快把杯子盯穿了。
段宇成那麼聰明,自然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
“那我不服。”
“沒有不服。”
“憑什麼沒有,李格都能不服我怎麼不行?你要拒絕我就得給我個理由。”
“沒有理由。”
“那我不服。”
陷入死循環。
羅娜思考片刻,說:“我有男朋友了。”
“誰?”
“吳澤。”
師哥對不起。
段宇成頓了頓,嘴角微彎。
“吳澤?”
“嗯。”
“真的?”
“對。”
接下來好一會都沒動靜,羅娜偷偷抬眼,看到段宇成正在撥手機。
“你在干嘛?”
“打電話。”
“……打給誰?”
“吳澤。”
羅娜心跳如鼓,眼睜睜看他撥完號,然后把手機放到耳邊。
一秒,兩秒……
沒撐到第三秒,羅娜猛然起身,把手機搶了過來。
她慌慌張張想要掛斷電話,但屏幕一翻,上面只有一張顯示時間的鎖屏圖,哪有什麼撥號。
少年翻了一眼,重新拾起小叉子,不緊不慢撇了塊奶油放嘴里。
那神態,那鎮定,那大局在握。
羅娜臉如火燒。
為這一眼,也為剛剛的謊言。
不是錯覺,他真的無法無天了。
焦灼籠罩四野。
羅娜干巴巴坐著,空氣里彌漫著咖啡的蛋糕的香味。段宇成吃相不差,不穿運動服的他一舉一動透著一股斯文感,這種感覺壓榨著羅娜。
她只會跟運動員打交道。
他戴上眼鏡,她教練的威嚴都無法展示了。
“你覺得我不好嗎?”段宇成問。
羅娜胃里一抽,回答之前先看了看周圍,這個舉動讓段宇成很不滿。
“我們在做賊嗎?”
沒,但也差不多了。
段宇成把叉子扔到小盤子里,聲音不小。
他不高興了……
不高興了。
不高興了。
年輕人的情緒真復雜啊。
羅娜決定打破尷尬的寧靜,她試圖用一些正經的話題把這件事圓過去。
“那個,你父母對于你做職業運動員怎麼看?他們支持你嗎?”
“不支持。”
“……”
這明顯帶著情緒的回答讓羅娜不知如何是好。她剛想問“為什麼不支持”,段宇成先開口了——
“我哪不好呢?”
話題又被拐回去了。
段宇成身體向前,盯著她問:“你說,我哪不好?”
他越向前,羅娜就越往后靠。
攻守實力不平衡。
“你沒哪不好,你挺好的,但這不是好不好的問題。”
“那是什麼問題?”
羅娜心里的焦躁又一次騰起來了,她覺得怎麼說都說不到點子上,她眉頭緊蹙,嚴肅道:“你才二十歲。”
“二十歲怎麼了?”他像機關槍一樣噴射,“你瞧不起二十歲嗎?難道你不是從二十歲過來的?你一出生就二十八了?”
羅娜說:“你還年輕,思想不夠成熟,很多時候做決定都比較沖動。我是你的教練,我對你好是理所當然的,你不要誤會什麼。”
又靜了一陣,他低聲說:“你不喜歡我。”
羅娜無奈:“喜歡,但不是你想的那種喜歡。”
“那吳澤呢?”
“什麼?”
“你喜歡吳澤嗎?”
“……那是我的私事。”
“我和他你更喜歡誰?”
羅娜快受不了了,她為什麼要跟一個隊員談這種事?如果讓別人知道會怎麼想?今天約他出來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錯誤,該死的王胖子。
“你更喜歡誰?”他還在問。
“他!”羅娜沒好氣地說。
“真的?”
“真的!”
“那你看著我說。”
“看什麼看,你有完沒完?”
“你不看著我我怎麼知道你有沒有說謊!”
兩人一個比一個沖起來,服務生一邊擦杯子一邊看熱鬧。
羅娜起身,她不能再待了,她有種要犯大錯的預感。她腦子一片混亂,走了兩步又回來把剩下的檸檬水一口干了。
走到門口跟服務生視線對上,羅娜遷怒道:“一杯檸檬水要三十塊錢!你們店真黑!”
服務生嚇得后退半步,給她讓路。
羅娜逃走了。
沖出圖書館的一刻,她后反勁開始臉紅。沒過半分鐘,她聽到身后的腳步聲。她回頭,眼見拐彎處出現那道修長矯健的身影,羅娜跟見了鬼一樣,撒丫子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