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看向吳澤,使了個眼色。
吳澤給李格反鎖在屋里, 跟羅娜去了隔壁房間。
關上門, 羅娜說:“你早上是在給他喂藥?”
吳澤點煙, 嗯了一聲。
羅娜無語:“你能不能改一改你那態度, 放誰誰受得了,不知道的以為你給他下毒呢。”
她翻出一個小醫藥箱,沖他揚揚下巴,吳澤叼著煙把衣服掀開。
肚皮上竟然被踹出淤血了。
“這小崽子……”羅娜皺眉,而后想起什麼,又笑起來。“他跟你年輕時候太像了,這個年紀都沒輕沒重的。”
吳澤沒說話。
羅娜蹲在他身前上藥,上著上著覺得屋里太過安靜了,一抬頭,與垂著目光的吳澤看了個正著。
他吸了口煙,緩緩轉向窗外。
現在正好是上午訓練的時間,屋外陽光明媚,他們的宿舍離田徑訓練場很近,甚至能聽到教練員大聲喊話的聲音。
“那你怎麼想的,”吳澤淡淡道,“跟個沒輕沒重的小崽子在一起。”
羅娜頓住。
靜了一會,她低聲說:“你知道了?”
吳澤說:“你什麼事能瞞過我。”
屋里的安靜讓窗外的訓練聲變得格外響亮。
他又說:“一眼看不著就跟人跑了。”
她再次抬頭,吳澤依然看著窗外,他的瞳孔因為陽光照射變成淡淡的淺棕色。陽光也讓他眼角的細紋變得格外明顯。
羅娜說:“對不起。”
吳澤笑道:“你沒什麼對不起我的,我就是佩服你一下,這幫小畜生我見一個煩一個,你居然還能把自己搭進去。”
羅娜聳聳肩:“沒辦法,就是喜歡上了。”
那次黑暗塔樓里的擁吻,是羅娜這輩子經歷過的最讓她身體發燙的事。
吳澤看她片刻,接著抽煙。
羅娜上好藥,忽然問:“你不跟我說點什麼嗎?”
吳澤:“說什麼?”
羅娜列舉:“譬如說我太沖動了,做事不動腦子,隊里不會同意,他家里也不會同意……諸如此類的?”
吳澤嗤笑:“我是那種人嗎?”
他煙抽完,掐滅在桌角的煙灰缸里。羅娜不抽煙,但總習慣在宿舍放個煙灰缸留給他用,就像他每次路過冰粉店都習慣捏一手剎車一樣。吳澤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此時心底酸澀,只為紀念這些再沒著落的習慣。
世事難料。
“沒人能欺負你。”吳澤看著煙灰缸,聲音沙啞。“只要你自己喜歡,其他那些都不是問題。要真有人說什麼,來找你師哥就行了。”
羅娜笑笑:“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趕緊找個女朋友吧。”
吳澤說:“你不用管我,我心里有數。”
羅娜不知怎麼,忽然想起王叔那個買一贈一的墓地了,心中一澀,拎著垃圾袋站起來。
“我先去倒垃圾。”
“嗯。”
羅娜走后不久,吳澤還沉浸在感情的漩渦之中,忽然聽到有人說:“你可真慫。”
窗外冒出半張臉,對他冷笑:“我都聽見了,女人都不敢爭,你算什麼男人。”
吳澤:“……”
他看了李格三秒,起身走到窗邊。
李格從隔壁屋的窗戶爬了出來,踩著空調箱,一手攥著水管,一手扒著羅娜宿舍的窗沿,像個蜘蛛俠一樣貼在樓壁上。
“你以為你關得住我?”李格嘲諷,“做夢吧你!”
吳澤遠眺青山,晴空萬里如洗。
他難得開始思考人生。
羅娜說他跟李格很像,真像嗎?那他是如何平平安安活到現在的?既沒有被車撞死,也沒有被人捶死。
李格還在刺激他:“你知道段宇成的手機屏幕都是她嗎?”
“我給你十秒鐘。”吳澤看著遠方,淡淡道,“退回房間里。”
“不然呢?”
“不然你就別想回去了。”
李格大概是A大田徑隊建隊以來,唯一一個永遠對吳澤的威脅視若無睹的人。
“那你開始數吧,算了我幫你,12345678910——然后呢?”
吳澤深呼吸,他覺得自己可能也高反了,否則頭不會這麼疼。他在內心祈禱,希望老天降一道天雷,劈死他或自己,結束這場地獄之旅。
李格挑釁道:“你怎麼不說話了,不是讓我別想回去嗎?你要推我下去嗎,我等著呢。”
吳澤看他一眼:“你就不怕死?”
李格說:“當然不怕!”
這謊言吳澤還是看得出來的,他要真不怕死,手不會攥得那麼緊,眼睛也不會那麼聚精會神。
他恍然間憶起從前,好像自己也有過這麼一段時光,專門跟王叔對著干,什麼話都反著說,想練說成不想練,可惜說成不可惜。
遠處訓練場,運動員們激情飛揚,他余光掃見一道熟悉的影子飛過撐桿跳的橫桿,像只輕盈的白鴿。
反觀自己面前這只蜘蛛俠,吳澤無語幾許,低聲罵了句:“你真他媽是我的報應。”
自打段宇成輸給森本信一后,訓練就打起了200%的精神,再不會分分秒秒都想粘著羅娜了。
對于他來說,失敗就是最好的興奮劑。
訓練很苦,全能項目尤其難練,一天下來段宇成筋疲力盡,躺床上分秒入睡。從早到晚,他跟羅娜只有午飯和晚飯的時候能坐一起聊聊天。
段宇成不用教練組操心,羅娜在基地大部分時間都花在李格身上。
吳澤對李格已經屬于破罐子破摔的狀態,兩人相看兩相厭,誰也不愛搭理誰。
只有羅娜仍然樂觀,她覺得李格只是缺少一個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