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頭一看,發現自己剛剛竟然站在了一輛正在倒車的大卡車旁邊。
“你站的這個位置是卡車司機的視線盲區。”男人松開她的手,說道,“以后小心點。”
陸盼盼也有一些后怕,點頭道:“謝謝您。”
“小事兒。”
中年男人丟下一句話,往旁邊的步行街快步走去,仿佛一個移動的陀螺。
陸盼盼回到家里,打開外賣軟件看了幾分鐘,沒什麼想吃的,又去廚房轉悠一圈,發現連油都見底了,于是打電話約朋友出門吃飯。
這會兒快七點了,很多人不是已經吃了就是有了其他計劃,陸盼盼最終也沒約到人,于是自個兒下樓去找吃的。
小區旁邊就是一條繁華的步行街,各式餐廳應接不暇。陸盼盼直接走進了海底撈,服務員熱情地領著她找座位,遠遠就給她指了個四人桌:“您看那個位置行嗎?”
陸盼盼點頭:“沒問題。”
陸盼盼跟著服務員走過去,找到自己座位坐下,低頭看IPAD菜單。
她只簡單點了幾個菜,花了幾分鐘,卻時不時感覺有目光在看她。抬頭往旁邊一瞥,這一眼,瞬間沒了吃飯的胃口。
慶陽那個騷擾她的球隊教練馮信懷就坐在她隔壁桌,見陸盼盼看過來,立馬別開了臉,眼里帶著點被人發現偷看的驚慌,但很快又變成了不屑。
陸盼盼懶得再多給他一個眼神,把IPAD還給服務員,說道:“暫時就這些吧。”
服務員拿著菜單走了,陸盼盼喝了一口水,拿出手機刷朋友圈,耳邊卻時不時傳來隔壁桌的對話聲。
“我今天聽說你們球隊的經理辭職了?”
陸盼盼又一次聽到自己被提及,而且聲音還有耳熟,她側頭一看,面對馮信懷,背對她坐的男人就是她剛剛在公交車上遇到的那個地球儀。
馮信懷瞟了陸盼盼一眼,嗤笑一聲,說道:“是啊,現在的年輕人太不踏實了。”
吳祿道:“怎麼了?我聽說她工作能力挺好,大家伙兒都說這姑娘是個人才。”
馮信懷喝了一口酒,說道:“所以我說現在的年輕人不踏實,成天不做實事就知道吹噓成績。她大學那會兒就在球隊打雜,我們用習慣了,在她畢業后給她申請了職位。一個領隊經理而已,真以為自己多了不得?要真是個人才,主任能放她走?”
馮信懷說完這話,特意挑釁地看了陸盼盼一眼。
他說這話不是故意貶低陸盼盼,而是他真這麼覺得。自從去年老教練退休,他接手了鋒芒正露的慶陽球隊,帶隊的第一次聯賽就拿了全國四強,隨即飄飄然,覺得自己居功至偉,而陸盼盼做的一切,在他眼里不過就是“打雜”。
吳祿想了想,點頭:“也是。”
陸盼盼聽了,輕笑一聲,只當自己是個聾子。
而后一頓飯的時間,陸盼盼從兩人的對話中得知,吳祿和馮信懷當年是一個球隊的,那時候吳祿是二傳手兼隊長,作為隊伍的指揮塔,既得教練的喜愛,又得隊友的崇拜。
馮信懷那時候是自由人,不能攻擊不能得分,總覺得自己是被捆住獠牙的猛獸,時常眼紅吳祿得到的關注。
沒想到多年后,終于風水輪流轉。
少年不得志的男人到了中年,終于有了炫耀的資本,對面恰好是自己曾經眼紅的人,這話題就沒無休無止一般,一直說自己球隊多厲害,又不停貶低允和球隊。
連一旁的陸盼盼都聽煩了,也不知道他對面的吳祿是怎麼忍下來的。
酒足飯飽,馮信懷饜足地點了根煙,剛抽上一口就被服務員阻止。
他滅了煙,又說:“師兄,我看你也別在允和浪費時間了,不如來慶陽做助教,好歹還能見識一下全國聯賽決賽的規模。”
陸盼盼忍不住抬頭看馮信懷。
這番話也太羞辱人了,允和現在成績再差,主教練也不至于淪落到去給別人當助教,何況這人還是他曾經的隊長。
不過馮信懷這人就這樣厚顏無恥,陸盼盼不驚訝他能說出這樣的話。
意料之中,吳祿沒有答應,只是訕笑著喝酒。
馮信懷和吳祿先吃完,也先結賬離開。
臨走前,馮信懷還回頭看了陸盼盼一眼,見陸盼盼低頭涮羊肉根本沒看他,這才冷哼一聲走了出去。
十分鐘后,陸盼盼買單,服務員還送了一瓶果汁。
剛出了電梯,就見吳祿背對著大門蹲在路邊的花臺上抽煙,腳邊堆了不少煙頭。
他長得胖,又高大,蹲下來也是個龐然大物,但在霓虹燈的照射下,他的背影顯得無助又自責。
中年失意男人的標配就是路邊的燈和手邊的煙酒,他晃晃悠悠地站起來,大概是腿麻了,腳下不穩,眼看就要摔倒,陸盼盼趕緊上前扶住了他的手臂。
“你還好嗎?”
吳祿站穩后猛地回頭,眼眶泛紅還沒來得及揉一下,頭發倒是被薅得亂七八糟。
“啊,謝謝你啊,我沒事,我擋著你了是吧。”
吳祿提了提褲子,快步離開。
陸盼盼看著他的背影,那瓶果汁也沒來得及送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