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這位天才乒乓球遠動員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但是他的精彩履歷和球績,國字臉和很多球迷都是倒背如流的——從剛才的解說多次提及俞近識就可以看出。
沒有一個人從歷史中消失了五年后,還能被人銘記至此,但俞近識做到了。
所以,剛才他對他心中的乒乓之神說了什麼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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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鎮離市區有五十公里,不算近的距離,是體校招生要來考察的第一站,常晴就住在落鎮。
在這個年代,七分錢就能買半斤豆腐。
十幾元的營養費,對任何家庭來說都是一筆巨款,但常晴還不關心這些,她原本想的就是好好讀書,畢業后爭取上區城的中學。
她今年十二歲,有一個血緣意義上的父親——劉賈。
常晴父母剛結婚的時候,家里情況還算不錯,母親有些嫁妝,劉賈在工廠后廚負責食堂,多少算個穩定的工作。
沒過多久,舅舅常曉雷在車間做工時,機器故障突然運行,導致他一只腳被卷進機器里,因為手續和一些資格問題,事故發生后沒有獲得太多補償,母親為了保住舅舅的命,花光了自己的嫁妝填醫療費的坑。
后來生了常晴,劉賈見是女兒,更對妻子沒什麼好臉色。
常晴出生后,劉賈拖著不給她上戶口。
常曉雨剛生產完,身體本就虛弱,平時營養也不好,婆婆平時沒少虐待她,少吃少喝不說,還總讓她晝夜不休息地干活下地,活活把常曉雨的身體拖垮了。
劉母覺得這礙眼的兒媳婦早晚要死,死在他們劉家晦氣,便慫恿著劉賈離了婚,常晴從未被劉家認可,索性
就隨了母親姓,戶口和母親一起回了舅舅那邊。
這年頭離婚可是大事,街坊領居沒少對常家指指點點。
離婚的事剛辦完,常曉雨人就不行了,走之前把還不到一歲的孩子留給已經沒了一條腿的殘疾弟弟照顧。
常曉雷行動不便,也沒法再去工廠上班,但還是靠著修鞋賺錢把常晴養大,兩人相依為命。
常晴上學晚,從小就幫著舅舅一起修鞋賺錢,后來是舅舅逼著她去讀書。為了減少學費,她幾次跳級,現在十二歲,正好趕上其他同齡人,明年就畢業了。
反觀劉賈這邊,雖然在一個鎮子上,但半點不認自己的親閨女,也沒給過一分錢撫養費。妻子才死沒幾天,他就娶了鎮上一個家境不錯的女人,叫宋翠菊。
第二年兩人生了個兒子,取名劉耀,寓意這孩子將來能光宗耀祖,夫妻兩平時沒少溺愛孩子,要天上的月亮也給他摘下來,慣得劉耀性格極差。
晚上七點過,冬季的白晝極短,鄉下的路上沒有燈,冷風刺骨的冷,常晴一個人慢慢往鎮上的小池塘走,身上的外套又陳舊,又單薄。
是劉耀叫她去的,至于去做什麼,她大概也能猜到。
常晴打小沒什麼別的愛好,進了學校見過乒乓球臺,又從垃圾箱里撿了一個因為有個缺口被人扔掉的木球拍,有人打球的時候,她就去蹭球,有時候上體育課時也可以從學校借球。
她本就聰明,反應敏捷,手長腳長,雖然拿著破拍子,但打的出奇的好,原本劉耀是“桌霸”,但常晴來了之后,一揮拍就能給他打下去。
劉耀氣不過,找了人堵了常晴在校門口,大冬天的,堵住水池缺口,要她把右手往冰水里放。
常晴話都沒說,直接把他和旁邊的小弟揍了一頓。
打架換來的是的宋翠菊去學校鬧了三天——最后處罰結果——常晴因為打人險些被學校開除,常曉雷去求學校領導,好不容易才留了她下來,但常晴身上還是背了處分,就這樣,劉耀還帶人去她舅舅的鞋攤搗亂。
“忍一忍,咱們先把好不容易讀到現在的書讀完,行不行?”
舅舅雖然只有三十多歲,但人已經露出早衰的模樣,看起來和四十歲差不多,脾氣也軟,“小晴,好
好讀書,別和同學打架,沒有文憑在這個社會上根本生存不下去,你要是再打架,就得被開除了,你媽媽要是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
常晴的脾氣收了,收的很徹底,她乖乖聽話。每次上體育課之前,或者劉耀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把她叫去學校水池旁邊,或者小池塘,讓她把右手放進冰水里,沒有他的“命令”不準拿出來,而劉耀則大笑著和其他孩子一起數數計時。
明天又有體育課了。
所以今晚,無非又是同樣的把戲。
常晴低頭看了眼自己發紫的右手,昨晚,她做了一個夢,夢里自己就在小池塘邊,她的手放進刺骨的冰水里,池塘的水不深,到膝蓋而已,但常年有人往里面排污,味道不算好。
劉耀一直在旁邊大笑,但就是不讓她拿出來,“你敢拿出來,你就完蛋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到最后,她自己也沒了知覺——不知道再泡下去會出事,還以為是右手不怕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