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他打算讓你走競賽?你有沒有告訴他,我讓你讀文科是為了將來考法學院?”
她沒有回頭看他,自顧自地看著窗外。
“阿川,你要繼承你爸爸的理想。”
第20章 Chapter 20 她希望他成為南……
——你要繼承你爸爸的理想。
這句話三年來他聽過無數次。
南川無聲地閉了閉眼睛。
冰涼的黑暗再次吞沒了他。
就像是每一次的午夜夢回,無盡的黑暗中,他只能一次次的下墜,等待著有朝一日自己墜地碎裂的那一刻到來。
只是,這次他腦海中隱隱有一束光芒,很溫暖,溫暖得令他忽然有了再次睜開眼的勇氣。
他看著母親的側影,斟酌了半天,開口道:“媽,我……如果我說我不想——”
“不要說了!”華嵐忽然大聲地打斷了他。
這一聲發出來,不止令南川頓住了,仿佛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她下意識地抬手扶住了玻璃窗,有些難受地揉了揉額角,抬眸看著兒子,語氣虛軟地說:“阿川,媽媽頭好痛好痛。咱們不要說這個了好不好?”
南川抿緊了嘴唇。
每次都是這樣。
但是,他已經不想讓自己再陷進死循環里掙扎不休了。
“媽,你聽我說完好不好?”他走到華嵐面前,認真地說,“你能不能不要再把爸爸的理想硬壓在我身上了,他是他,我是我,我根本不是當檢察官的那塊料!”
每說一句,華嵐的臉就愈發的蒼白,她倏地抬手按住了胸口。
以至于南川話還沒說完,就在她仿佛隨時會昏倒的慘白臉色中閉上了嘴。
他無聲地嘆了一口氣,扶著她到沙發上坐下來。
隨后,他去倒了一杯水,在她面前蹲下來將水杯放進她手里,輕輕地說:“媽,我們都向前看好不好?不要再從我身上找過去的影子了好嗎?”
七年前的意外對他打擊何其大,但對他媽媽來說,又何嘗不是毀滅性的打擊呢?
一夜之間,她失去了父親和丈夫。
遠在A市的南家看她一個女人帶著孩子不易,本來想將他和弟弟都領去A市,但最后南川決定留下來。他不能讓媽媽再同時失去兩個兒子了。
剛開始的那幾年,其實他們母子倆的日子過得很平靜,他們互相都是彼此支撐的力量。雖然時不時還會想起從前幸福恩愛的日子,但總體來說,日子過得平穩而恬淡。
直到三四年前,華嵐接了一部戲。很精彩的劇本,很優秀的導演,很精良的制作團隊,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她接了。
拍攝花了三個多月,她一直待在劇組里。
直到拍完回來,南川發現她開始不對勁了。
她陷進角色里出不來了。
那是一個與她有著相似經歷的女人,只是劇本里的戲劇性的劇情沖突和情感爆發更為強烈。在別人看來或許沒什麼,但對她來說,幾乎是重新地、詳細地、切身地再次感受了一遍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
然后某一天,她開始望著他恍惚地喊他爸爸的名字。
她將自己還能記得的、所有關于南一勤的一切都放在了他的身上。她的希望,她的痛苦,她的眷戀,還有她的沉溺。
她希望他成為南一勤的影子。
不是沒有去看過心理醫生,也吃著藥。但心理治療是一個很緩慢且很難立竿見影的過程。電影后來大獲成功,而華嵐也憑借那個角色成功拿下了影后稱號。這幾年來在所有人眼里,那個角色是她頭頂的光環,可南川知道,那是她的心魔。
她一直對他說:“阿川,媽媽就只剩下你了。”
這句話像是另一道魔咒,將他緊緊地箍在原地。
他知道她并不是故意想要折磨他,只是……有時候真的太痛苦了。他們就像兩只被蜘蛛網困住的蝴蝶,看著彼此不斷掙扎,然后越陷越深。
華嵐將杯子放在一邊,抬手緊緊地抱住了兒子。
她將臉埋進他的肩膀,無聲地抽泣起來。
南川只能輕輕擁住她,一下一下輕柔地拍著她的后背。
半晌,哭聲漸弱時,他耳畔響起華嵐帶著濃濃鼻音的聲音,低低地說:“明天就放長假了吧?你和媽媽一起去A市看弟弟好不好?”
明天,是中秋。
這麼個本該一家團圓的日子,他想,她一定也很想念弟弟吧。
本來已經跟聞遙約好了去她家拜訪她爺爺和爸爸的。
南川垂眸斂去眼底情緒,“嗯”了一聲。
與其讓她留在這里對著一間空房子睹物思人,倒不如去那邊換一換心情。
“好。”他說。
……
這天晚上,聞遙去冰場練習的時候,一直沒看見南川出現。
最近一段時間她早就習慣了在這里看見他的身影,很多時候并不是在場邊看她滑冰,有時候坐在不遠處休息區的卡座里刷題,有時候跟冰場的員工聊天,反正時不時能看見他。
每天給她開小灶的也是他。
只是今天從七點多到了晚上十點鐘關門,他都沒有出現過。
直到聞遙穿好鞋子走出冰場,終于收到了來自他的一條信息。
【ice:抱歉明天我去不了了。】
聞遙隨手給他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