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長而空曠,將他的聲音混響得冷冽了幾分,連那語氣里的吊兒郎當都快掩飾不住那份冷淡了。
南岳冷哼了一聲。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不好好讀書,成天想著談戀愛,我為什麼就不能跟媽說?”
南川瞪他一眼:“又皮癢了是不是——”
他們面前,華嵐摘下墨鏡,露出了女明星保養得宜的臉蛋。
“你少威脅你弟弟!他也是為你好!”她冷漠地開口打斷,“你說你想往前看,就是天天翹課來看這種無關的比賽?你弟弟說的女朋友的事我是不怎麼相信的,我知道你根本沒有那個興趣——”
在華嵐的印象里,她兒子雖然長得帥,但是性格比較獨,又很傲,根本沒有戀愛那方面的興趣。所以,她更不能接受他這麼毫無理由地跑到這里來。
一旁的弟弟,呆了一下,心說女朋友是真的啊!他親眼看見了啊!百分百保真啊!!
只可惜華嵐根本沒注意到他瘋狂搖動的腦袋和否定的眼神,直直地瞪著南川,質問道:“你到底想做什麼?難不成你還想繼續當運動員嗎?你外公的前車之鑒你還不明白嗎?你也要像他一樣,連死后都要被潑一身臟水,永遠不得安寧嗎?阿川,趁早放棄吧!”
說到激動處,華嵐的嗓門越來越大。
南川:“媽,我有自己想走的路。你就放手讓我自己去闖不行嗎?”
華嵐:“你才多大,你知道自己前面的路是什麼樣的?沒準就是無底深淵!我能眼睜睜看著你往下跳嗎?”
南川:“您自己也沒有走過,為什麼就覺得那是無底深淵呢?就因為您曾經目睹過外公被推下去過嗎?所以您覺得我也一樣會步上他的后塵?”
華嵐:“你是不知道這個圈子里水有多深!”
“哪里水不深呢?”南川冷靜地反問道,“娛樂圈水就不深了嗎?媽,你應該比我清楚,從來臟的不是圈子,是人心。哪里都是一樣的。”
聞遙有點嚇到了。
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盯著自己的腳尖。
那一頭傳來的南川的聲音依然沉著而冷靜,可她還是感覺到了自己的無能為力。
她竟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幫他。
現在走過去嗎?
她又能說什麼呢?有什麼立場說呢?
她只能站在原地,聽著一墻之隔的南川單槍匹馬地面對他媽媽。
只怪他們還太年輕了吧。
所以所有大人都理所當然地覺得他們無法對自己負責。所以他們的任何決定都會被橫加干涉。
但,究竟誰能說清楚對錯呢?
他們不行,那成年人們的決定就絕對正確嗎?
她覺得,肯定也不是那樣的。
外套口袋里,手機震動。
她不用掏手機也知道,肯定是伊萬在找她了。外頭不時播報的聲音提醒著她,距離她上場的時間越來越近了。
聞遙站著沒動。她知道自己該走了,她同時又很想沖過去將南川拉走。
這時候,耳邊腳步聲傳來。
她下意識地一抬頭,就對上了南川的視線。
南川看見她在,也怔了一瞬,隨即瞥了一眼身后,然后飛快地抬手拉起她的手,快步往選手候場區去。
直到把她帶回了場邊,他才停下來,靠在欄桿邊上,沉默了許久才開口道:“我家的事情……你別多想,給我點時間我自己處理。”
聞遙只能悶聲點頭。
南川撇開眼,有點煩躁。
另一只手手下意識地揣回口袋想摸煙,隨即反應過來,自從與聞遙重逢后,他似乎已經很久沒有碰過那東西了。
可見他已經很久不曾這麼煩躁了。
他不爽地咕噥一聲:南岳那個小兔崽子可真行。
其實他知道,南岳大概只是為了給他找點麻煩。
這些年那個臭小子大概是摸到了門路,兩個人單打獨斗會被單方面壓制,后來就知道找媽媽告黑狀。很多時候告狀的理由其實都很無理取鬧。但問題是,很多時候他媽媽還就是吃那臭小子那一套。
導播開始介紹即將上場的聞遙。
南川低頭,捏了捏手心里她的手,用恢復溫和的語氣說:“上場吧,加油。”
聞遙點點頭,松開手。
她垂著腦袋,很緩慢地滑向冰面中間。
觀眾席上人們看到她上場,頓時發出一陣響亮的歡呼。
“加油加油!!”
“聞遙沖鴨!!”
“加油啊!!”
“冠軍冠軍!冠軍冠軍!”
今晚最受期待的時刻終于到了!
【女單青年組橫空出世的一匹小黑馬,究竟能不能延續全錦賽上展現出的鋒芒,再次奪冠?】這是賽前花滑平臺上最熱議的話題。
聞遙目前短節目排名第一,以76.31分高居首位,甩開第二位一大截。
僅看分數,就足以判斷今年的江淼淼追分無望了。
冠軍賽的賽制是進入自由滑之后,表演的順序按照比賽成績倒序排列,聞遙的順位是最后一位出場。萬眾期待。
聞遙在冰上站定,低下頭垂下眼眸的時候,整個人的神態微微產生了一絲變化。
她進入表演的狀態了。
她要成為那個小王子。
雪白的考斯騰上,心口位置繡著一朵粉色的玫瑰花,她兩手虛虛托在心口,在音樂聲中揚手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