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徐行去衣柜里重新找了一床床單,把床鋪好,又把他的東西放到了床邊,找了一床被褥鋪在地上,鋪了個簡單地睡覺的地方,他抬頭看向秦憶,“床上的被子我用過,但沒有新的了,將就一下?再來回倒騰的話,估計又要半個多小時。”
“這樣就行。”
秦憶脫下鞋子,慢吞吞上了床。不知道是不是霍徐行在這張床上睡過的原因,她鼻息里全是霍徐行的氣息,很好聞的烏木沉香味,清清淡淡的。
霍徐行在旁邊的地鋪上躺下來。
房間里沒有燈,只有一個燭光在晃晃悠悠的。
窗外的雨還在下,驚雷還在炸,但秦憶卻覺得沒剛才那麼嚇人了,她看向打地鋪躺在旁邊的霍徐行,霍徐行換了一身黑色的絲綢睡衣,頭發柔軟的搭在額頭前,沒有白日里的精明和嚴肅,更加的平易近人了。
“霍徐行,你睡了嗎?”秦憶問他。
“還沒。”霍徐行睜開眼,“還害怕?”
秦憶往被子里縮了縮,原來他早就看出來了,“不怕了。”
“嗯。”
等了一會,床上的人沒再發出任何聲音,但霍徐行知道她沒有睡著,他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忍著身上的燥意,問她:“睡不著?”
“有一點。”秦憶說。
“那聊聊天。”霍徐行說,“想聊什麼都可以,聊一會可能就有睡意了。”
秦憶忽然想起宋叔說霍徐行問過他四年前她的事。
“你是不是問過宋叔我的事?”
霍徐行一怔。
他沒想到宋懿會這麼快把這事告訴秦憶,身上的燥意瞬間消散了一些。
“嗯。”霍徐行想了想,又道歉:“事先沒跟你說這些,私下打聽你的一些事,確實不太禮貌,對不起,我跟你道歉。
”
“我沒介意這些。”秦憶說,“又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京市圈子里有關秦家的風言風語估計早就傳的什麼版本都有了,知道就知道了吧,我之前沒說,是覺得這些事沒必要讓其他人知道,其他人又沒法幫你解決,這些事早晚還是要靠你自己解決,說不說,區別不大。”
霍徐行眉心皺起。
她有時候有點太獨立了。
秦憶是真不介意這些事會被別人知道,她只是不太喜歡主動去說這些事,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而且,她也不喜歡讓人議論她媽,但霍徐行知道了,秦憶反倒有一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沒有對別人的那種抗拒。
“其實,我媽也不全是那種狀態。”她說的是發瘋的狀態。秦憶仰面望著天花板,其實沒有燈什麼也看不見,只能看得到漆黑黑的一片,“只是偶爾而已,她清醒的時候,對我還是挺好的,會問我學習怎麼樣,跟朋友相處的怎麼樣,那次畢業旅行,還是她讓我去的。”
“就算病發,事后她都會跟我道歉,而且病發的時候她的很多話很多行為自己都不受控制。”
“她是已經很好的母親,給了我她所能給我的一切,只是她生病了,她控制不住自己。”
黑暗中響起衣服摩擦的聲音。
秦憶側頭往旁邊看去。
沒等看到地鋪上的人,一只帶著溫度的手,觸碰到了她的臉。
霍徐行俯身靠近。
燭光照亮了他的半張臉,他眼睛黑而沉。秦憶心臟忽地快跳幾個節拍,抿了抿唇,她下半張臉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雙眼睛,此時那雙眼睛睫毛顫抖的厲害,揪著被子的手指下意識捏緊,連聲音都透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緊張,“霍徐行,你干什麼?”
“心疼你。
”霍徐行低聲說。
手指撫摸著秦憶的臉,不帶任何其他的情緒。
他垂下眼睫,眼睛里滿是心疼,“在想,如果那時候我在你身邊,你是不是過的就沒有那麼難了?”
“憶憶,當時是不是很難過?”
秦憶睫毛微顫,沉默良久,她才聲音低低的回答:“是。”
“我知道她生病了,也知道,這些話不是她真的想說出口的,她控制不住自己,她的情緒在失控。”
“可是……可是,這種情況多了,我偶爾也會冒出一種想法,是不是她心里真這麼想的?是不是她真的不希望我再出現在她面前,是不是我的存在對她就是一種傷害?我永遠在她面前消失,是不是才是最好的?”
“每次看著她歇斯底里的痛苦的時候,我會想,我的存在對她而言是不是真的是一種折磨?我徹底的消失,對她而言或許才是一件好事。”
“甚至,甚至……”秦憶聲音顫抖,“那天發現她在房間里自殺的時候,我都在想,她自殺,是不是我造成的?是不是我太頻繁的出現在她面前,才導致她一遍又一遍的回憶起被人傷害的事情,才會、才會撐不住的。”
霍徐行撫摸著秦憶的臉,沒有在眼角摸到眼淚,才松了一口氣。
“不是。”
霍徐行說,聲音堅定,“這一切不是你造成的。”
“你才是最無辜的那一個,你才是最應該被照顧的那一個,憶憶,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事情發展成那樣,不是你能決定的,你已經在盡你最大的能力,讓事情沒有傷害到最大了。”
“憶憶真的很棒,憶憶已經做的很棒了。”
霍徐行撫摸著秦憶的頭,一遍一遍低聲在她耳邊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