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嶺卻是輕輕勾了勾唇,盯著她舍不得眨一下眼睛,眼里盛滿了光。
他輕聲說:“休嗟道險未堪行,卻到層巒足較輕。”
“山險還如山險否,心平履險險仍平。”
“《倉嶺》,我叫滄嶺。”
【注:《倉嶺》宋代 杜師旦】
當初知道他能變成純人類的模樣后,她給他取了這名字。
就如同原作者表達的那樣,她希望他無論面對何種困境,都能保持從容和平衡。
刀媛靜的眼淚都已經出來了,她的消失了七年的記憶好像成了影片一樣,開始一幕幕播放。
她是怎麼撿到了一只受傷的大狼,不顧家里人反對,強烈要求帶回去救治,必須要養,她一直都算聽話,為了親自養那只大狼氣病躺下,家人松口妥協。
大狼似乎能聽懂她的話,能陪著她,毫不費力的馱著她在草坪上奔跑,曬著陽光,吹著暖洋洋的微風,好有趣,好開心。
十八歲,是個不孤單、不無趣的一年。
那只狼居然變成人了。
好…好好看……
他好厲害,能攀爬跳躍,偷偷背著她翻墻去看外面的世界。
吃平時不能吃的零食,吃火鍋,燒烤……
她喜歡他了。
他同樣。
他的真實身份,他們的心意都得瞞著,可是都沒能瞞著。
都暴露了。
烏云密布。
家人打她的阿滄,說她的阿滄是怪物。
阿滄快點跑,不要回來了。
可是…他怎麼舍得她呢?
既然如此,家人不容,他們就去過自己的生活吧。
偷跑出來了。
阿滄每天好辛苦,努力掙錢,賣力氣。
我們有房子了,阿滄開始買家具,又在傻樂。
阿滄不是怪物,他只是長得有些不同罷了。
他很溫柔,不僅對她好,還對妹妹也好,他包容她的家人。
可惜了,她的身體不算好,肚子一直沒動靜,阿滄不介意,他說不管有沒有寶寶,有她就夠了。
每天都好幸福。
……還是被家人找到了。
阿滄開著車帶我離開,他不想跟家里人沖突,不想離開我。
出車禍了,我醒來后已經什麼都不記得,好像…忘記了很重要的事情。
忘記了什麼呢?
刀媛靜的眼淚止不住往下掉,忘記了…忘記了她的阿滄。
“你怎麼變成這樣了,好老。”
滄嶺嘆了口氣:“年紀大了。”
“我忘記你了。”刀媛靜走出門。
滄嶺也走了過去:“沒關系。”
“我忘記你七年…”她哭出聲。
“沒關系。”滄嶺抱住了她,不敢用力抱,小心翼翼抱著,安慰著:“媛靜,沒關系,七年而已。”
“你看看你都成什麼樣子了?還說沒關系,阿滄,阿滄你怎麼這麼傻。這麼多年,是不是很痛?”
那……當然痛了。
剜心之痛,不過如此了。
另一邊,醫院。
刀洛躺在病床上,還是沒忍住說了。
“我在半昏迷的時候,我好像聽到了…聽到了阿滄的聲音。”
“什麼?!”全家臉色驟變。
特別是刀父,透過眼鏡,都能看到他眼神震驚,還有帶著一抹說不清的東西:“當真…那…那他還在青城?”
或許是因為受了傷,臉上蒼白,此刻的刀姐完全沒有以往尚希眼里的帥氣瀟灑,她低眸:“爸,你不后悔嗎?”
刀父嘴唇顫抖幾下,沒說話出來。
當初那不人不鬼的怪物,任由他打的全身是傷,吐血,不反抗,一直重復那句話:“我喜歡她”“我喜歡她”。
他相信那是愛,甚至,女兒或許找不到第二個那麼愛她的伴侶,但他怎麼會把女兒嫁給那種怪物?
“我不想殺他,那也是條生命,就騙他一騙吧。”
一場葬禮,騙了很多人,也騙了那東西。
下葬,他還擔心那東西會不管不顧沖上來搗亂,他卻是相反的平靜,眼神像是死了。
這麼多年,女兒忘記了,但是,她有時候會大哭,把家里都翻了個遍,說她丟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無論如何都要找到。
找不到就會難過沉默很久。
他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可是他竟然在動搖。
“…爸,你當初為什麼要騙我呢??”
刀洛的情緒突然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姐姐出車禍是你們追他們才出事的,你居然說是他咬了姐姐……”
她還信了。
……
“我恨你!說什麼對我姐姐好,愛我姐!你這個不是人的怪物!你控制不住自己,你是個危險的隱患,你就不該來我家,姐就不該救你!你為什麼要來破壞我家!為什麼!”
那會兒家里人已經放出了二姐去世的消息,他也信了,像一具沒有聲息的尸體,任由她打罵。
刀洛后來知道真相,想到這一幕,就不是滋味兒。
記憶里,那只高高傻傻的阿滄,總是學著姐姐喊她小名:“洛洛。”
她都要氣死了。
后面倒是習慣了。
因為阿滄會馱著她和姐姐到處跑,也會給她帶來些古怪的玩意兒,幫他們瞞著父母,也不是不可以。
后來,她幫著父母瞞著阿滄和姐姐。
看著阿滄以為姐姐死去后的痛苦。
看著姐姐每個月總有幾次大哭找東西。
這些年刀洛一直受到良心的譴責,她后來去打聽過阿滄的去處,沒找到。
姐姐在找,她也在找,可是找不到了。
如果能找到阿滄,沒人會阻攔了吧。
可惜…
——
半年后。
小別墅里。
刀媛靜吃了雪晶,還順帶治好了多年的體弱,現在渾身充滿了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