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川沉默地看著她。
她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
越是這種時候,越不應該讓她一個人訓練。
他思考幾秒,覺得今天她真的不適合再繼續往下練了。
南川說:“欲速則不達,你今天先調整一下心理狀態,明天再繼續好不好?”
聞遙不太愿意,抬頭盯著南川看了幾眼,可憐巴巴地說:“我再練十分鐘行嗎?”
南川本想搖頭,可一對上聞遙那眼巴巴的目光,他就只能繳械投降了。
他心軟了,嘆了口氣:“……那就十分鐘,我在邊上看著。”
……
接下來聞遙又練了幾次阿克塞爾三周跳。
一共跳了七次。
摔了五次,還有兩次扶冰,基本上只能用一個“慘”字來形容。
十分鐘后,南川從場邊走向她。
聞遙的臉色不太好,站在冰上直直地盯著自己的鞋面。
南川走到她面前的時候,聽到聞遙低著頭說:“川哥,你背我回去吧。”
“……”南川下意識地問,“腳疼?”
聞遙搖搖頭,不說話。
南川定定地看著她的發頂半晌,輕輕說:“好。”
隨即在她面前轉身蹲下來:“上來吧。”
幾秒之后,聞遙輕輕地將全身重量靠在他的肩背上,雙臂環過他的脖子。南川手臂托住她的雙腿,毫不費力地將她背起來,一步一步往外走。
“去食堂吃點東西嗎?”
聞遙低低地說:“不想吃。我想回去睡覺。”
“……好。”
南川不再說話了。
由于正背著她的關系,她的腦袋離他很近,說話的時候仿佛就貼在他的耳邊。
剛才她說話的時候,他清晰地聽見了她聲音里努力壓抑的鼻音。
看來是哭了。
哎。
一時間,南川心疼得不行。
他真的巴不得這傷是傷在自己身上。
可是老天爺就是這麼不講道理,偏偏是她,偏偏是這個時候。
南川穩穩當當地背著她回了宿舍。
他之前悄悄搬進了聞遙的雙人間跟她一起住,林靜儀則搬到對門去住了,后來聞遙拆了石膏完全可以照顧自己了,南川仿佛忘了搬回去這茬,依然厚著臉皮住在這里。
他將聞遙放到床上,脫了她的冰鞋替她收拾妥當,轉回頭發現她面朝著墻壁,一聲不吭好半天了。
背對著他的背影微微抽動著。
南川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聞遙在他心目中一直是個非常堅強的小姑娘,小小年紀就經歷過許多她那個年紀的女孩子少有的故事。
她從來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唯一一次看見她落淚,還是之前在國家大劇院看她母親表演的《天鵝湖》。
當時的情況與現在完全不同。
當時是感動,現在……
他嘆了一口氣,輕輕探身伸手用手指擦了擦她臉上的眼淚。
他用盡量輕柔的聲音說:“遙遙,沒事的。醫生和理療師都說過你的腳踝已經恢復了,剛才只是因為太久沒跳了,所以一時間不適應而已。沒關系的,我明天陪你再繼續練好不好?”
聞遙有些悲觀地想:今天跳成這個樣子,難道明天就能奇跡般地全部成功嗎?只怕明天也好不到哪里去。
“……誰在都沒用。”
“當然有用。”南川低頭看著她憋屈的神情,抬手蹭了蹭她臉頰的淚痕,說,“你不信我難道還不信科學麼?不管是物理上還是心理上的科學理論,我隨隨便便就可以找出一打,你想從哪個開始試咱們就從哪個開始試。
其實你目前的問題吧,最關鍵還是在于重建自信心。”
南川之前重新開始練短道速滑的那段時間里,像是海綿吸水般地看過無數的論文,從物理上的訓練方法,到心理上的重建重塑,全方面毫無遺漏地都看過,找狀態是一件說簡單其實很簡單,說難也可能很難的事情。
在南川看來,聞遙硬件設施完全沒問題,主要是軟件上還需要打個補丁。
所以說,從一開始就不能將心理問題當成是洪水猛獸,越是將它看成一件小事,就越容易沖破它的桎梏。
南川洋洋灑灑地跟她解釋半天,聽得聞遙嘆為觀止,想了想,也覺得南川說得沒錯。
不管是阿克塞爾三周跳還是其他跳躍,對她來說其實基本已經成了近乎本能的事情,只要她想要跳,身體就會自動做出相應的動作。沒道理她完成不了。
這麼一想,原本壓在她心口沉甸甸的重量終于輕松了一點。
她吸吸鼻子,眨了眨被眼淚沾濕的睫毛,小聲說:“聽起來好像沒什麼問題。”
南川勾唇,輕松笑道:“那是,川哥有什麼事辦不到?”
聞遙想了想:“……生孩子?”
“……”
看他一臉吃癟的模樣,聞遙終于忍俊不禁地露出了笑容。
南川盯著她唇畔好不容易綻開的笑容,意味深長地說:“也不是不行。”
“……”
南川低下頭,額頭抵住她的,輕聲說:“行了,事情解決了,咱們來算算舊賬吧。”
聞遙被他結結實實地壓著,只好對著他的目光默默露出疑問的眼神。
“?”
南川定定地注視著她:“之前受傷的時候,咱們約法三章了還記得嗎?出了什麼事都不許瞞著我,必須第一時間告訴我,不管什麼事都讓我跟你一起分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