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的目光還是忍不住在黎欣桐臉上不斷打轉，再三確定她沒事只是裝病，才暗暗松了口氣。

“爺爺，這又不是打擂臺，什麼一對一二對一的。你是我爺爺，他是我爸，都和我肚子里的孩子有斬不斷的血緣關系，是最親最親的親人。我不想我的寶寶出生，還沒明白這世間的道理，就要被迫在爺爺和曾爺爺之間做選擇。”

“不管選誰，對孩子幼小的心靈都是一種傷害。”

“就像六歲的張彥平，選了爺爺就永遠失去了父親，選了父親就永遠失去了爺爺。不管是父愛，還是祖孫情，都是不可或缺的，都是別人無法代替的。”

“而且這麼多年來，何止張彥平失去了父親呢？奶奶沒有失去兒子嗎？還有媽是最難的，做對了沒有表揚，做錯了兩邊都埋怨她。她又做錯了什麼，以至于和奶奶一樣也失去了兒子？”黎欣桐說起來一套一套的，要想解開他們的心結就得下狠藥，讓他們先對最在乎的人感到愧疚。

張爺爺最重要的人是誰？肯定是張奶奶和張彥平。

張良睿在乎的人，黎欣桐不太琢磨得出來。不過身為人子，又是人父，還有妻子，他如果不是三觀不正的大渣男，那麼他在乎的人應該比張爺爺多得多。

父親，母親，妻子，兒子，每一個人都在他心中占據著重要的份量。

張爺爺罕見地沉默了，嘴巴張開又閉上，最后干脆閉上眼睛來個眼不見心不煩。張良睿沉默著，即便黎欣桐是為他說話，他也沒有多分幾個眼神給她。他始終盯著地面，目光有點發散，仿佛透過地面看向不知名的遠方。

病房門口，張媽媽蹲在地上死死捂著嘴，默默地流淚。

張彥平拉著醫生過來，聽到了里面的話還沒來得及發作的怒火，就被張媽媽的淚水無聲地熄滅。他已經隱隱約約猜出來黎欣桐沒有事，所以沒有跟著醫生進去，而是扶起哭得站不起來的張媽媽。

張媽媽看著張彥平，淚水控制不住地大顆大顆滾落。

多年來的委屈被黎欣桐直接道破，她忍不住抱住了自己的兒子。這些年來她不是不知道張彥平對自己的埋怨，以及越來越疏遠的態度。張彥平是怪自己選擇了張良睿，拋棄了兒子。

可是她能怎麼辦？

一面是強勢的公公，一邊是悶葫蘆的老公，她夾在中間有隱情又不能說，只能眼睜睜看著兒子被公公婆婆帶走。她思念自己的兒子，只能偷偷躲在遠處看上一眼，其中辛酸又有誰在乎過？

“我的兒子啊……”張媽媽這一哭就停不下來，每一滴淚水都代表著這些年來心中的委屈。

病房里的人不知道病房門口發生的事，只是在醫生進來后，黎欣桐猛地一下就站了起來，活蹦亂跳看著不像有事情。醫生愣了一下，有點沒搞明白狀況。

“醫生，我爺爺醒了，你給看看？”黎欣桐心虛地笑笑。

醫生哦了一聲，給張爺爺檢查了一下：“老人家身體不錯，挺硬朗的。從心電圖上來看，問題不大，不過想要得到準確數據還要做動態心電圖，以及心臟彩超、心肌酶和冠脈造影。”

“好的，那先做動態心電圖吧。”黎欣桐馬上明白，爺爺的心臟可能有點問題，但是并不嚴重。

醫生點點頭離開，很快護士進來給張爺爺裝上檢測動態心電圖的機器，并再三叮囑他在24小內不要接觸高磁場，也不要洗澡什麼的。擦身體可以，但是要避免檢測儀器進水。

黎欣桐一一應下，在護士走后給張爺爺重新整理被子蓋好：“爺爺，這個儀器檢測心跳數據，所以千萬別碰到線啊，會影響準確性。”

張爺爺哦哦地應著，沒什麼表情。

“爺爺，剛剛我說的話你聽到了吧？”

“聽到了，你數落我呢。”張爺爺癟嘴，臉上寫滿了不高興。

黎欣桐哭笑不得：“爺爺，我可沒數落你，我是就事論事。再說了，我連當年發生了什麼事都不知道，我怎麼判斷誰對誰錯？我啊只是站在奶奶和媽媽，站在女人的的角度上看事情。這麼一看，就覺得挺不是那麼回事的，奶奶和媽太難了，我心疼她們。”

張爺爺再次從黎欣桐口中聽到張奶奶，只是哼了一聲表示不滿，但是沒發火。

“我看家里就你最厲害了，會拿老婆子堵我的嘴。”

“也就是你奶奶，換個人看看，我孫子和曾孫加起來都不如你奶奶重要。”張爺爺見黎欣桐一直盯著自己，心知躲不過去，就沖著張良睿努努嘴，“當年的事啊，你問問我提起來他有那個臉聽嗎？”

“我這一輩的脊梁骨，都因為他被人戳爛了。丟人，太丟人了！”

這話該怎麼接？黎欣桐有點懵。

張良睿做了什麼事讓張爺爺被人戳脊梁骨，難道真的婚內出軌？不對啊，如果是這個事，張媽媽早就和他離婚了。而且那會兒張彥平已經六歲，記事了。

就算張媽媽為了他選擇隱忍不離婚，現在張彥平長大了肯定支持媽媽離婚，而不是和媽媽的關系也日漸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