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句不敢落地，牛沖和李猴當真停下了手，然后深深看了赫連影一眼，那眼神里是驚懼臣服，是下位者對上位者的臣服。

　　宴席匆匆結束，顧南卿被留了下來。

　　墨祁羽不愿意離開，可奈何這畢竟是在顧家軍軍營里，他一個外人什麼話都插不上，只囑咐了幾句小心就被小兵拉走了。

　　偌大的營帳內此刻便只剩下赫連影和顧南卿兩個人，空氣一時靜默。

　　赫連影把顧南卿留下來的原因顯而易見，他又提起酒壺給顧南卿倒了滿滿一杯，“顧姑娘，你且說說我。”

　　他邊倒酒邊抬眸看她，一雙好看的多情桃花眼在這昏暗的空間里格外好看，長長的睫毛掃下一片蔭翳，那顆淚痣若隱若現。

　　顧南卿看著那杯被倒滿了的酒，緩緩道：“赫連影，年幼被顧逸風在北疆邊界所救，后參軍入伍，成為顧家軍的一員，據他所講，身邊的親人均命喪北狄蠻子之手，不過七年，就兼任后軍統領和踏白軍首領，軍功卓越。”

　　“這不是你方才要講的。”赫連影輕聲反駁道。

　　他依舊是笑著看著你，就連反駁你的聲音都是溫溫柔柔不成樣子的。

　　顧南卿別開他那虛假的目光，緩緩吐了四個字，而這四個字卻讓赫連影嘴角的笑再也掛不住。

　　墨祁羽一個人在營帳內待著，恰好烏雅閑來無事尋他。

　　烏雅一進帳篷，就問了墨祁羽一個問題：“世子爺，你說到底是皇親貴胄的命重要還是普通百姓的命重要呢？”

　　墨祁羽依稀記得這個終日里帶著毛筆的少年叫烏雅，雖然不知他的來意，但如今看來，他似乎并沒有什麼惡意，于是便也仔細想了想：“我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問出這個問題，但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人的性命從本質上來講，都是同等重要的，所以不存在到底是皇親貴胄的命重要，還是普通百姓的命重要這個問題。”

　　烏雅聽罷勾了勾唇，贊了一句：“世子爺所言極是，但是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句話，從某種程度上不僅是在強調法律的重要性，但同時它也在強調天子與庶民兩種身份的不同，那您是如何看這個的呢？”

　　墨祁羽就知道烏雅要繼續就這個問題不放，于是繼續答道：“天子和庶民本質上都是人，是人就有名，這兩個是身份上的不同，職責上的不同，并沒有什麼高低貴賤之分，換句不太雅致的話來解釋，就是天子要拉屎，庶民要拉屎，屎都是臭的。”

　　烏雅不再問了，他甚至捂起了鼻子，仿佛真的聞到了什麼臭味一樣。

　　"世子爺說話，怎麼也這麼不雅。"烏雅放下手，又細細嗅了嗅，這才徹底放松下來。

　　墨祁羽收拾了一下行李，將隨身帶的衣服掛了起來，解釋道：“那你明白了嗎？”

　　烏雅點了點頭，墨祁羽笑道：“這不就行了，若是來日你想看自己有沒有講清楚某些道理，便尋個小孩來，講給他聽，若是他都聽懂了，那就證明你也講明白了。”

　　烏雅總覺得這話聽起來怪怪的，可是半天琢磨不出來哪里奇怪，最后，他只得放棄了。

　　“世子爺，你和顧姑娘是什麼關系？”

　　墨祁羽掛衣服的手一頓，他笑了笑，想起了顏紅衣上次調侃他和顧南卿時，顧南卿似乎有些不悅，于是便道：“什麼關系？不就是將軍和監軍的關系嘛。”

　　不過這個烏雅也是奇怪，怎麼就跑到面前來問這個，奇奇怪怪。

　　“你喜歡她嗎？”烏雅又輕聲問。

　　墨祁羽又將掛好的衣服拿下來，重新整理，這是什麼意思？烏雅為什麼一直在問這個。

　　有問題，有大問題。

　　“你問這個的原因是你喜歡顧南卿？”墨祁羽試探問道。

　　烏雅見被發現了，也不藏著掖著了，直接點頭承認。

　　墨祁羽不解，道：“你喜歡她什麼？”

　　烏雅答：“皮囊。”

　　“如此膚淺。”墨祁羽忽然拂袖怒道。

　　烏雅：“……”這人莫不是有病？

　　而顧南卿，此刻卻剛回營帳內，沒坐一會兒，馬嘯就急急忙忙闖進來，讓她去救顏紅衣。

　　“顏紅衣怎麼了？”顧南卿問。

　　通過馬嘯的描述，顧南卿這才知道，顏紅衣離開顧家軍回到南池城的真相，

　　原來當年顧大將軍遇到埋伏后，副將張守恩也不知所蹤，而左軍副統領肖舜又跟副將張守恩是表兄弟的關系，顏紅衣怒火攻心，不分青紅皂白就闖進了左軍副統領肖舜的營帳，嚴刑逼問他張守恩的下落。

　　可是肖舜就是一口咬定他什麼都不知道，還反咬了顏紅衣一口，說她仗勢欺人，顏紅衣那時也不甚理智，為了逼問出個結果，硬生生將肖舜的腿打斷了，若非赫連影來得及時，只怕肖舜那條腿就廢了。

　　也是因此，肖舜徹底跟顏紅衣離心。

　　在一開始，赫連影并不是整個顧家軍的掌權人，顏紅衣才是，可那件事過后，她就踏上了一意孤行的道路，先是傷了肖舜，而后又對李承志、馮澤凱出言不遜，與他們結下了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