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一息之機,耳邊冷風嗖得一聲,她迅速轉身格開兩枚暗器,暗器偏轉“鐺鐺”刺進車轅。
好險,果然還有同伙!
女刺客眼看自己不堪用,拔腿欲遁,卻被武飲冰一把拽住裙擺。
刺客抽刀揮來,她仰面一撤,刀鋒堪堪掃過鼻尖面離,刺客借機足尖發力瞬間騰去三丈遠。
“鼠賊休走!”
又有數枚暗器破空而來,公主親衛也迅速反應,抽出暗藏于車轎的彎刀應對,可這暗器分明沖著公主去,又快又準,險象環生,只要他們失手一次,公主危矣。
武飲冰立在車邊,環視周遭混亂的人群大感不妙,猛然靈光乍現,掏出兩把銅板碎銀往車帳上一撒,本來四散的人群大喜過望,哄搶著聚集,紛紛爬上障板車頂,反倒把公主圍在當中。
而刺客是不會對財物感興趣的,幾個虬髯死士霍然矗立在低頭撿銀的人群當中,萬分扎眼。
不多時,皇城禁軍也聞聲而動,他們身份暴露,計劃失敗,只得抽身逃跑。
武飲冰目光掃過仆仆趕來的金吾衛,大松口氣。
密集的百姓拖慢了那女刺客的腳步,他們集體躬身低頭,更將她逃竄的方向暴露無疑。
她腦子一熱,若將刺客捉住扭送官府,那豈不賺美……
她興奮得摩拳擦掌,小爺今日能否入得大理寺全仰賴她了!
鸞駕上,公主嚇得花容失色,她匆匆叉手一揖,“公主姊姊稍安。”
便追那名刺客而走。
尤是跟著師傅上山掘墳下河撈尸,身手不怎麼樣,倒是練就一番好體力。
兩人在人群中你追我趕,不時驟停急轉,避開熙攘的商販,拐進開化坊南面的街巷。
朱雀大街尚有浐沙鋪地,尋常巷陌只是黃土,兩人于其間追逐,掀起煙塵滾滾。
饒是她體力過人,也不禁暗自腹誹:這人屬兔子的吧,衣裙掉了還能跑那麼快?
日頭漸落,光線熹微,舉著火把的武侯和金吾衛正兵分幾路朝這邊趕來,她不由心上一喜,可只一走神,又是數枚暗器當頭殺來,閃避之際,那刺客便在夜色掩護下躍進親仁坊的一間民宅,消失不見。
此時鼓聲傳來,夜禁開始了,她在原地急得咬牙跺腳。
她輕功不佳,只能走坊門入坊,可是此番要繞遠,刺客早沒影了。
她撩開面離喘氣,也罷,好漢不吃眼前虧,將她的行蹤面貌報與前來的軍士也算大功一件。
金吾衛兵的足聲隨著鼓點越來越近,正當她預備開口,卻聽得領頭者一聲暴喝:
“就是她,給我拿下!”
等等……就是,我?!
來人聲勢浩大,腳步密集,少女被嚇得后退兩步:難不成他們以為我才是刺客?
“各位軍爺,不,不是……”
可他們根本聽不進辯解,她大叫不妙,拔腳就逃,一個彈指間局勢逆轉,艷女逃,甲兵追,整個萬年縣再次喧騰起來。
路上皆是趕在禁鼓結束前歸坊的行人,武飲冰當下已是自顧不暇,撞翻了兩個游攤走卒。
“我的雞!”
“哎哎,雞怎吃我的米!”
武飲冰無暇致歉,只顧向北逃命。
不知跑出多遠,一陣歌宴享樂之聲遁入耳中,她仰頭,旗亭上燈火明耀,四方鴟角各有一盞燈籠,上書一個“鳳”字。
是南曲!這里是平康坊!
鼓聲止歇,坊門關閉,她連忙攀上街角的月桂樹翻墻而入。
坊門被軍士砸得卸掉半邊,坊正急忙盤問。
她溜到鳳樓后門,借此處垂下的彩帷爬上旗亭閣樓。
閣樓正是花魁娘子花楹的房間。
不過這個時辰正是青樓妓館生意最好的時候,她并不在房內。
樓下人聲沸鬧,一隊金吾士兵從窗前奔過,似不識她行跡,朝北曲那邊去了。
她渾身驟一泄力,跌坐在地。
鉛粉混著汗糊成一團讓人難受得緊。
她爬起來,抓起瓷壺一氣猛灌,又嫌面離礙事,正欲將它扯下打濕,擦去艷脂,露出原本白皙的面容。
突然一道勁力將門破開,少女的手指還貼在耳后面離的系繩上。
四目相對,電光石火。
怎是他?他不是……
按說今晚皇宮應有夜宴,可他一身月白襕衫,僅腰間配一玉牌,打扮矜貴但過于素凈,不似新婚,倒像是新喪。
一時氣氛微變,好在理智尚驅馳她躬身一拜,正好面離遮面,方便裝作鳳樓的仆婢,“郎君是來尋楹娘子的吧,奴給您叫去。”
她腳底抹油,卻被那人叫住。
“不必。”
“……那,茶涼了,待奴給郎君換盞新的。”
她復諂媚道。
那人靜默未語,鳳眸盯著她片刻,靠近之時,她霎時嗅到他身上青松木的香氣和……血的味道。
“這位郎君……”她周身凜然,本能覺到危險欲逃,卻被迫至榻邊,她慌道,“誤會,都是誤會……”
“誤會?”他謔然一笑,將她拽近,目光像一把利刃剝開她,“便是我現在就要了你,魏媽媽又能如何?”
她瞳孔驟縮,真是天大的誤會!“等,等等……”
男人不由分說將她按倒在裀褥上,她踢打叫喊無用,只覺腰間一松脖頸一涼——
光潔的胸口顯露那一剎,男人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將她面離扯下。
鐵甲兵士急急爬上二樓,見到眼前一幕,愣住,“殿,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