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兩人從始至終說得都是德語，在場沒一個人聽得明白，但就女方過激的行為來看，也知道這兩人在吵架。

吵架很常見，問題是吵架的對象是商璟。

這位新人導演勇氣可嘉，但所謂的導演之路恐怕也隨著她那散落一地的劇本而徹底斷送。

商少不愧是世家子弟，涵養極好，對方蹬鼻子上臉了也不見動怒。

只是臉色不太好。

盛世的副總干笑兩聲試圖打圓場：“呵呵，那個新人導演不懂事，回頭我找人教……”訓字還沒說出口，他就被商璟驟然投過來的目光嚇得閉了嘴。

還是張溱峰最先反應過來，從椅子上站起來，跌跌撞撞跑出去追人。

做董事到他這個份上，基本不過問公司的事了。

他也是剛剛才知道今天來簽約的導演就是桑窈。

沖著昨晚他得知的小道消息，商璟投資盛世的原因自然不言而喻。

他是瘋了才會放跑桑窈這顆搖錢樹。

奈何他到底是反應慢了，追出去時桑窈和她的小助理已經跑沒影了。

*

趙蓉蓉坐在副駕駛，一個腦袋兩個大：“窈窈姐，現在是什麼情況啊？”

誰能告訴她，為什麼昨晚剛得罪過的太子爺，今天會陰魂不散的出現在盛世的簽約儀式上啊？

“投資黃了。”桑窈挑了重點說，順便給洛思雨打電話，等她接通的間隙啟動車子。

那頭接得很快，“這麼快就簽完合同了？正好，你快來工作室，我面試了幾個大帥哥，實在難以抉擇，還是你來敲板吧。”

“我一會兒到。”桑窈頓了頓，才說：“合同沒簽成，見面再說。”

桑窈準備開拍的這部電影叫《戒斷》，同名小說改編，懸疑片。

海城是小說里的背景地，她就在這兒拍。

所謂的工作室，也是洛思雨今早臨時確定下的，方便后期工作對接有個固定地點。

她們兩人一個導演，一個制片人，為了這部電影忙前忙后，眼看就要開拍了，卻被商璟橫插一腳，一切又要重新打算。

桑窈避開商璟要和她結婚的事，和洛思雨簡單說了下今天發生的事情。

后者一副嗅到八卦的表情：“看來群里消息保真。”

桑窈喝了口水：“什麼消息？”

洛思雨口出狂言：“商璟對你余情未了啊。”

桑窈一口水還沒咽下去，被嚇得直嗆。

洛思雨一邊替她拍背一邊繼續她的分析：“顧晏城今早就辟謠了，戶外大屏是他被人按頭點亮的。他那個性子，除了商璟我就沒聽說過他服過誰。簡而言之，外灘那個大屏，是商璟讓他亮起來給你慶生的。”

桑窈呼吸一滯。

只她表現得太過自然，洛思雨沒察覺出異常。

等桑窈緩過勁兒來，又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冷漠點評：“你行測的邏輯推理如果能發揮現在的一半水平，也不至于連考三次都進不了面試，被你爸掃地出門。”

桑窈和洛思雨在德國認識，兩人讀同一所大學。

區別在于桑窈是憑本事留學，洛思雨是花錢去國外鍍金。

洛思雨家境優渥，家里有個弟弟，也輪不到她繼承家業。

她爸作為土生土長的東城人，對鐵飯碗的渴望是刻在dna里的。

只可惜洛思雨沒有為人民服務的命。

哪壺不開提哪壺。

洛思雨一噎，哼了聲：“少岔開話題，我都在群里看到了，她們說你甩了商璟兩次，人受了情傷，到現在身邊一個女人也沒有。這兒你都不和我說，挺深藏不漏的啊？”

桑窈沒回應。

她到底沒能藏好自己的情緒。

顧晏城從見到她的第一眼起就厭惡她。

這份厭惡來自于她私生女的身世。

他最心疼的表妹就有個小她兩歲的同父異母的妹妹。不僅要瓜分她的家產，還奪走了她父親的喜愛。

他恨屋及烏，把桑窈視作同一類人。

哪怕桑窈的母親是被強迫的那一方，而她16歲才被桑家不顧意愿接回來，沒能享受到任何財權的優待。

桑窈本來也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她。

大家族總有些上不了臺面的丑聞，瞧不起她的大有人在，顧晏城根本排不上號。

但壞就壞在他和商璟關系好，隔三差五在商璟面前說她壞話，嚴重阻礙了她追人的進度。

——“阿璟你到底行不行啊，從小到大哪個女生追你不是當天就被勸退？你怎麼能容忍桑窈在你身邊蹦噠這麼久？”

——“不是吧，你別告訴我你喜歡她？她就是在你面前裝得乖巧，你知道她背后都用你的名號拒絕家里給她找的聯姻對象呢！”

——“我打包票桑窈接近你絕對沒安好心，她就是利用你……”

桑窈照例拿著英語試卷來煩商璟，還沒進門就撞見顧晏城在她背后下眼藥。

她氣不過正要上前，就聽到清冷的男聲，不輕不重地打斷顧晏城的控訴。

“那就讓她利用。”商璟說，“晏城，別人怎麼說我管不過來，但你是我好兄弟，別這樣詆毀她。”

桑窈到現在都記得那時傍晚的陽光，和夏日燥熱的空氣。

她手里的試卷被揉皺又松開，都沒有勇氣往前踏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