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的時候，馮姝撫摸著懷里雪融，自言自語道：“說起來，我唯一能留下的就只有你了。”

“奴婢明白小姐的苦心，可在此事上小姐是否太過小心謹慎了？”忍冬道。

“唯有如此，我才能保得阿瑄一生平安。雖然這些道理他都明白，可他到底還年輕，十有八九會把我送他的東西留下，即便眼下看來無礙。待他日后涉足朝堂，免不了有政敵，這樣的事情無疑是扳倒阿瑄，甚至是宇文氏全族的利器，于此事上，我不能冒哪怕一丁點兒風險。”

“小姐的確是用心良苦。”

“眼見著就到年末了，想來阿瑄必有東西送我。我實在不忍當面拒絕他，況且，我也未必狠得下心將他送我的東西扔了，所以你一會兒借著去給他送吃食的由頭，將我方才的話轉告給他，他會明白的。”

在嘆息一聲后，忍冬便轉身離去了。

與馮姝預料的一樣，臘月二十三小年當日，宮中果然又來人了。

“奴才給馮娘娘請安。”

看著來人的諂媚笑容，馮姝明白此人應該知道自己日后要回宮了，這也意味著他是高叡派來的。

“起來吧。”馮姝神色淡然地道。

“多謝娘娘。”來人起身，指著身后各色禮物道：“這些是宮里送來的，這些是侍中大人讓奴才一并帶來的。”

“公公辛苦了。”那些東西馮姝根本看都不看。

宮里當差的人各個都是人精，到此時還看不出來馮姝不高興，那就是眼瞎了。“娘娘如此說，就是折煞奴才了，奴才可擔不起您一聲辛苦。”

“既然如此，那你就把這些東西原封不動地帶回去，如此你就擔得起我一聲辛苦了。”

“這……”來人僅僅是愣了一下，就又有了說辭，指著其中一些東西道：“這些是陛下的心意，娘娘您萬不可推辭。”

馮姝冷笑一聲道：“陛下的心意？所以這并非是過了名錄的御賜之物嘍？”

“啊……是。”來人答得艱難，卻也不得不說實話。

“既然并非御賜之物，那我自該準備回禮，可惜我這里地處偏遠，實在沒什麼東西可以作為回禮給陛下，所以公公還是帶回去吧。”

來人深吸一口氣后，又道：“娘娘的意思，奴婢明白了。那令尊給您的東西，娘娘萬不可辜負了。”

“家父如今任朝中要職，必定公務繁忙。勞你回去轉告家父，好好為陛下分憂才是正理，實在不必為我勞心勞力。”說完，馮姝直接起身離開，連句送客的話都沒有。

忍冬行至來人面前，一臉歉意地道：“我們娘娘近來心情不好，還望公公海涵。”說著，給來人塞了一片金葉子。

來人立刻將金葉子塞進袖中，笑道：“無妨，無妨。馮娘娘寡居在此，心內郁結在所難免，咱們做奴才的自該多擔待些。”

“多謝公公體諒。”說著忍冬親自送了來人出去。

待忍冬回來時，馮姝居然心情很好地逗弄著雪融。

“小姐，您既已認命，方才何必得罪御前的人呢？”忍冬語氣無奈。

“你不是已經替我安撫好了？”馮姝全然不在意的樣子。

到底是跟隨馮姝多年，忍冬問道：“看來小姐這麼做是有深意的。”

馮姝神色淡然地道：“無論任何人，一旦坐上那個位置都會變得多疑。我與他是舊相識，從前因為他食言，我有多大的脾氣，他又不是沒領教過。

如今比之上回，明顯有過之而無不及，我若是沒有脾氣，他就該想我是否另有圖謀了。日子總要過下去，可宮里的日子只能永遠步步為營，走一步看一步是沒法兒在宮里過日子的。”

忍冬雖然心疼馮姝如此辛苦，但也無可奈何。

其實馮姝還有另一重謀算，這是她即便在忍冬面前都不能明說的。

究竟是高叡還是父親先提出讓自己重回宮中，對馮姝而言并不重要。高叡應允此事才是整件事的關鍵，這其中固然有過去的情分在，但以他今時今日的身份，他不可能只為著過去的情分。

就算馮姝在此消息閉塞，她也能想到，高叡必定十分仰仗馮家，這份仰仗也必定會生出忌憚，而高叡也不可能拒絕馮家再度成為外戚。如果是其他的馮家女兒入宮，為了自己在宮中立足，此人必定會安心聽從娘家的各種安排，如此將是前朝與后宮的一股強大勢力。反觀自己，再度被送入宮中，就足矣讓她與父親乃至整個馮家的裂痕無法彌合，畢竟只要父親能夠拒絕，即便是高叡主動提出，自己也不可能重回宮中。

馮姝清楚，比之父親明顯是高叡更了解自己，事到如今，自己是斷不可能聽從馮家擺布的。更有甚者，一旦自己有了足夠的實力，自己對待馮家會比高叡更狠。

眼見著天色逐漸暗了下來，馮姝早早用過晚膳，便吩咐不用任何人伺候。因為她知道，今夜宇文瑄必會來找她。

被馮姝硬釘子碰回去的人，已經快馬加鞭回到了宮中復命，如實向高叡陳述今日發生之事后，又道：“陛下，馮娘娘可是發作了不小的脾氣，今日將您的賞賜退回來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