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珪已跪地請罪了。

高叡抬手示意他起來的同時道：“朕若是想治你的罪，就不會問你了。”

“奴才謝陛下不罪之恩。”段珪起身道：“皇后娘娘的確是在向陛下賠罪認錯，可事情并未解決。”

“你不如說得直白些，皇后今日是來跟朕這個夫君認錯，而非來跟陛下認錯。”高叡苦笑道：“單看皇后態度，便可知蔣家與馮家因此事結下的梁子還沒過呢。”

如此直白的話，段珪還沒膽子說出來，但此事不能就一直這樣僵下去。“這兩家不合，于朝政無益，即便不能讓兩家和好如初，也須得讓他們面子上過得去，到底是自己的兒子當街被人打了，任誰都咽不下這口氣。奴才以為，朝中的確無人能解決此事，但有人可以。”

“你是說……”

“陛下圣明，正是。”

高叡笑道：“她與馮衍自幼親厚，你確定她不會比皇后更偏袒自己的親弟弟？”

段珪道：“奴婢以為，若馮娘娘是這樣的人，那她如今就不會跟侍中和榮國夫人置氣了。馮娘娘雖然身處行宮之中，但以娘娘的眼界，必能看清朝中局勢，即便娘娘眼下還在生陛下的氣，也不會袖手旁觀，就算她記恨整個馮家，但她絕不會不在意四公子的前程。”

“你的諫言甚好，放消息給她吧，若她能出手解決此事，于她日后回宮也大有裨益。”高叡道。

“奴才遵命。”

就在甘露殿內的二人商議要事的時候，宇文瑄翻窗進了馮姝的寢殿。

即便早有準備，且此事已有多次，馮姝還是被突然出現的人嚇了一跳。“跟你說過了，翻窗進來后，好歹弄出點動靜。”

“是我疏忽了，下次注意。”宇文瑄落座的同時，干巴巴地道。

這明顯是有小情緒了，馮姝笑著上前，捧起他的臉。“是我讓阿瑄不高興了？”

“沒有，我才沒有不高興。”被說中心事的少年不大自在地道。

“當真沒有？”馮姝的笑意愈發明顯。

“沒有。”

“既然沒有那我就不哄你了。”說著，馮姝就放開了宇文瑄的臉。

未及轉身，就被宇文瑄拉了回來。“我沒不高興，你還不哄我了是吧？”

看著宇文瑄氣鼓鼓的樣子，馮姝忍俊不禁，再度含笑捧起他的臉，在他面上溫柔落下一吻。“還氣嗎？”

這是馮姝第一次主動吻自己，宇文瑄內心如小鹿亂撞，最后扭捏著問道：“我若說自己不氣了，念念還會這般對我嗎？”

“不會。”說著馮姝又在他面上落下一吻。

宇文瑄立時激動得站起，一把抱起馮姝轉了好幾圈，才將她放在地上。

“道理阿瑄必定都明白，只是心里氣不過而已，我明白的。”馮姝與他面對面坐下。

“既然你都知道，何必要說出來掃興？”

“阿瑄，我們本不該如此的，可我們還是走到了這一步。既然如此，我們此生唯有小心翼翼，不連累對方，若你因我而斷送一生，我良心何安？”這句話的確是馮姝發自肺腑。

聞言，宇文瑄一把將馮姝拉進懷里，緊緊抱住她道：“縱使我們此生不能在一起，但只要我在一日，就要保你一日平安，即便你日后在宮中，也是一樣。”

“阿瑄……”兩行清淚從馮姝眼中滑落。

“勿哭，勿哭。”宇文瑄急急去擦馮姝的淚水。“起碼如今我能還讓你平安喜樂，你這一哭，喜樂可沒了，你這不是讓我食言嘛。”

僅此一句，就能讓馮姝破涕為笑。“原來你竟這般油嘴滑舌。”

正在你儂我儂的二人并不知曉，這日夜里，高叡雖然前往皇后宮中，與他們母子三人一道用了晚膳。

可席間，高叡不曾與蔣艷說上幾句話，更有甚者，蔣艷主動提起年尾祭禮事宜，高叡都不愿同她多說幾句。

用罷晚膳，高叡根本沒給蔣艷開口的機會，直接回了甘露殿。

看著高叡遠去的背影，蔣艷覺得十分惶恐，這是成婚至今從未有過的事情。從前在王府的時候，高叡對她連慍色都未曾有過，為何入宮之后一切就變了呢？

“給母親傳話，待這幾日忙完，就讓她老人家入宮來看我。”蔣艷向身邊人吩咐道。

這話傳到高叡那里的時候，他當即就冷下了臉，怒道：“上回就是受她母親攛掇，來朕這里吹耳邊風，她怎麼就是不長記性？！”

雖然極是不悅，可高叡到底還是沒說什麼，畢竟歲末年初，外命婦入宮向皇后朝賀本是慣例。

眼見著臘月所剩無幾，于馮姝而言過去跌宕起伏的一年就要過去，可自己的生活并不會因為這一年過去而變得更好，更有甚者會變得更差。

正因如此，馮姝對過年的相關事宜毫不上心，從前在宮里的時候，每到歲末年初，她總是忙得腳不沾地。況且，如今還在國喪期，且馮姝又在寡居之中，所以甘泉宮上下不曾好好裝點一番，絲毫看不出新年的氣息。

但忍冬還是尋來了一疊金箔。“小姐，從前在府里時，咱們還一同剪窗花呢。入宮之后，您可再沒剪窗花的功夫了。

這些東西不比紅紙，剪了窗花也不算違制。”

到底不忍掃了忍冬的興致，馮姝笑道：“去拿剪刀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