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自己與皇位無緣時，先帝也是防著他的。可那時自己要迎娶馮姝做王妃，先帝還是會點頭應允。其中原因在于，即便馮家在朝中頗有威望，只要不掌兵權，自己娶了她也不會危及帝位安穩。

至于自己后來能夠與手握兵權的蔣家聯姻，其中雖有馮禹運作的結果，大部分原因還是在蔣家自己身上。

大周國土共有四十一個州郡，蔣家雖是封疆大吏，可手中不過區區四州兵馬，這四州的也并非什麼富庶之地。所以即便高叡能夠掌握蔣家的全部兵馬，依舊不會成為威脅。

正因如此，先帝對這樁婚事才有點頭的可能。機緣巧合的是，在高叡戍邊之后，與他毗鄰的西涼開始屢屢犯邊，為了邊境安穩，先帝對他逐漸放權。

加之先帝的身體日漸衰弱，迫使先帝不得不考慮兄終弟及的可能，所以高叡手中又多了幾州的兵馬。

經過幾年的運作，高叡已經完全掌握手中兵馬，比之從前，蔣家于他而言并沒有那麼重要了。

況且許多事情高叡看在眼里，蔣家不受朝中勛貴待見，這其中雖有勛貴們傲慢的緣故，可大部分還是蔣家自己的緣故，眼前之事便能說明問題。

這便是先帝能夠同意高叡娶蔣氏女做王妃的第二個原因，這樣的妻族八成是個拖后腿的。好在那時的蔣艷還是個賢內助，能夠為他約束好蔣家。

但如今，蔣家上下皆以功臣自居，這樣下去必會釀成大禍。高叡需要一個從前朝到后宮能夠制衡蔣家的人，且這個人還不能像皇后一樣，太過倚賴外朝的娘家。

放眼望去，這個人只能是馮姝。且馮家于高叡而言同樣安全。何況，馮姝與馮家已經有了無法彌補的嫌隙。所以高叡要她回來固然有再續前緣的意思，但更多是為掌控朝局。

馮衍本就著拜見蔣艷時的位置，繼續跪地，所以此刻他并非正對甘露殿的主位。

馮姝雖有心教訓弟弟，可她不覺得馮衍有必要對蔣家俯首，所以又說了句，“別擋道。”

馮衍知道姐姐的意思，心中竊喜，姐姐到底還是疼他的。這樣說不過是給自己一個挪位置的理由。畢竟一會兒蔣家父子來了，也要拜見皇后。

于是，馮衍便要起身挪地方。

可惜，在馮姝這里，做戲便要做足全套，所以發出了一聲輕微地咳嗽。

就算別人不明白這是何意，馮衍卻是明白的。雖然心中不滿但他還是再度跪了回去，膝行至殿中央，面對高叡跪好。

角落里的宇文瑄將這一切看在眼里。

不久之后，蔣家父子也到了。

看到殿內情形，當事人之一的蔣繼還不明白狀況，其父蔣鴻卻是看得明明白白。倘若先帝正宮只是來跟陛下要個說法，那他自是無所謂的。可若是先帝正宮來給自己賠罪，他就要好好掂量掂量自己是否受得起了。

行過君臣大禮后，蔣繼立刻開始向高叡請罪，什麼教子無方，對三朝元老不敬的話，一股腦地往外倒。

可惜蔣家姐弟面對父親迥然不同的態度，全然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樣子。尤其是蔣繼，他記得清清楚楚，入宮前父親還不是這個態度。

當蔣繼還是一頭霧水的時候，就被蔣鴻一腳踹翻在地。

蔣艷見狀忙要上去護著弟弟。

“皇后娘娘！”幸而馮姝出言制止了她，并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動。

無需高叡吩咐，立刻就有宮人上前將蔣家父子拉開。

與此同時，馮家父女相互對視一眼。

馮禹知道，這種露臉的機會，今日應該留給女兒。所以對馮姝點了點頭，意為今日之事由她全權處置。

這一幕自然沒有逃過高叡的眼睛。若是個尋常女子，那的確接不住蔣家這一招，可惜她是馮姝，還望這蔣家父子受得住吧。

馮姝笑看向蔣鴻。“蔣尚書果然是武將出身，即便是在陛下面前，教訓起兒子來也不曾心慈手軟。”

在御前動手教訓兒子終歸是壞了規矩，馮姝這話算是為蔣鴻挽回了些顏面。

然而蔣鴻顯然沒意識到方才舉動的不妥。“馮娘娘言重了，就算這個不肖子是皇后娘娘的親弟弟，做錯了事也一樣該罰。”

馮姝的笑容不改分毫。“蔣尚書這是什麼話？事情都過去這些天了，令郎臉上還帶著傷，倒是馮衍全然看不出半點傷痕。這怎麼說都是馮衍把令郎給打了。”

馮姝早就注意到，從臉上的傷痕來看，還是自家弟弟下手更重些。

若不是顧忌著在人前，馮衍此刻怕是要笑出聲的，姐姐這罵人的功夫真是愈發好了。全京城都知道是蔣繼先動手的，他一個將門之后與自己這個出身書香世家的打架，自己沒事，他卻掛了彩，此事說出去到底誰更丟人是顯而易見的。

這是事實，蔣鴻根本反駁不得，只得道：“馮娘娘如此說，當真是折煞臣了。

到底蔣繼也是動了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