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淚水還是在話音剛落的那一刻落了下來。

宇文瑄一把將馮姝死死按入懷中，力氣之大，即便連他自己都覺得肌肉發痛，也不肯放開馮姝些許。

但在察覺到馮姝因為疼痛而渾身發抖之后，宇文瑄還是泄掉了力氣，只將馮姝輕輕攬入懷中。扶住她的后腦，在她耳邊沉聲道：“是荊州都督趙昀的女兒，父親說陛下此前就透過口風，有意讓我們兩家結親，待國喪期滿后，父親就會派人前往趙家提親。”

這一刻，馮姝終于理解了高叡當年落荒而逃的心情，有些事不忍去看，有些話說不出口。

“阿瑄，我本該祝你與趙家小姐舉案齊眉，兒孫滿堂的，可我說不出口，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比之馮姝的泣不成聲，宇文瑄卻顯得異常平靜。“那就不說了。何況你若是說得出來，我就不只要把你咬出血了。”

話已至此，馮姝便說起了一個他們更加無法回避的問題。“想必太尉也定下了阿瑄離開此地的日子。”

在深吸一口氣后，宇文瑄才答道：“此事父親倒是不急，他老人家說，讓我在此多聽聽你的指點是件好事。不過預計三月射典前，陛下必會調我回去。”

這是意料中事，馮姝點了點頭。

宇文瑄接著道：“但我會請旨去涇州歷練。”

原來她的阿瑄也想離開這傷心之地，可……“太尉的親信多在淮南，阿瑄為何不愿去此地歷練？”

最后的時光，宇文瑄不愿馮姝以淚洗面，故而刻意輕松了語氣道：“連你對外都說我是太尉家的小公子，難不成我要頂著這個名頭混一輩子？”

“必然不會。”

“如今就屬西涼最不太平，要建功立業，自然要去涇州。”宇文瑄道：“令尊賣女求榮可不止一回了，你日后不能全指望馮家。”

馮姝從未想過，宇文瑄也會為自己謀劃未來。

看著馮姝驚訝的表情，宇文瑄佯怒道：“馮衍是靠得住，可他是個能當逆子的人嗎？！”

這一刻馮姝終于破涕為笑。

在宇文瑄的懷里，馮姝總是安心的，奔波一天，此刻困意涌了上來。

“睡吧，今日你也累了。”說著宇文瑄就要把馮姝安置到床上，準備離開。

可馮姝卻不愿他就此離去。“阿瑄，留下陪我吧。”

自己還能陪她幾個夜晚呢？宇文瑄沒有拒絕的理由。“好。”

如此，宇文瑄和衣躺在馮姝身邊，與她相擁而眠。

晨起時，馮姝身邊早就空無一人，即便是忍冬也未曾察覺到另外有人昨夜在此留宿。

可惜馮姝破了的嘴唇是藏不住的。

“小姐，您的唇……”忍冬遲疑著道。

“昨夜做夢時咬的，我自己都被疼醒了。”馮姝眼都不眨地胡說八道。

愣了半晌后，忍冬才接著問道：“那小姐是夢到了何事，才把自己咬了？”

“不大記得了，興許是在吃什麼肉食吧。”

為著這句話，忍冬今日特意為馮姝備下了許多肉食。

夜里，宇文瑄來時，馮姝笑著說起了此事。

可惜宇文瑄并不把此事當笑話聽，十分歉疚地撫上馮姝的唇。“是我不好，弄疼念念了。”

馮姝并不答話，只是搖了搖頭，然后上前抱住宇文瑄的腰，整個人靠近他懷里，很有小女兒情態。

雖然二人如今時常有這樣親密的舉動，馮姝這般神情卻并不常見。

“怎麼了？”

“整整一個白日，不曾見到阿瑄，心里空落落的。”

宇文瑄忙解釋道：“我不是……”

馮姝打斷他道：“就是想你了，僅此而已。”

這一刻宇文瑄柔腸百轉，千言萬語只化作一聲，“念念。”

“那阿瑄可有想我？”馮姝突然抬頭看著宇文瑄的眼睛問道。

“我每時每刻都是想著你的。”宇文瑄立刻答道。

“那可不行。”馮姝神情認真地道：“想來阿瑄近來定會格外勤練騎射，若是因為想我而分心，最后傷了自己該如何是好？”

“知道了，我抽空想你就是。”宇文瑄笑著答道。如此，他又得到了香吻一枚。

見馮姝還是賴在自己懷里，根本沒有出來的意思。宇文瑄玩笑道：“若非我知道這個地方你最大，我定會以為今日念念受了什麼委屈。”

“我抱了阿瑄這樣久，阿瑄卻沒有抱我，如何能不委屈呢？”馮姝嘟囔道。

宇文瑄趕緊把馮姝牢牢抱住。

見她還是眼巴巴的看著自己，這回宇文瑄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怎麼了？”

馮姝也不說話，只是踮起腳，又親了宇文瑄一下。“你還一下都沒有親我呢。”

宇文瑄恍然大悟，捧起馮姝的臉，立刻重重吻了下去，直至兩人呼吸不暢才分開，然后又捧起馮姝的紅撲撲的小臉問：“滿意了嗎？”

“滿意。”馮姝還對他甜甜一笑。

這一刻，宇文瑄覺得心腸都快要化了去，如果他們能一直這樣該有多好？

至此，兩人心照不宣地一起回避著即將到來的分別，仿佛只是尋常背著家人偷偷幽會的情侶一般。

可惜，終究會有人來提醒馮姝，如今的一切不過是場夢罷了。

返回甘泉宮沒幾日，高叡就派人來探望馮姝了。這一次高叡送來的東西，馮姝不僅要收，還要高高興興地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