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但如此馮姝不僅要謝恩，還必須要有所表示才可以。

馮姝心里比誰都明白，若她還當自己是先帝正宮，那自然是不必謝恩的。所以，眼下謝恩是她這位未來昭儀，對新君的恭順之意。至于所謂的表示，那是她對于二人重歸于好的歡喜之情。

這些事情馮姝需慎之又慎，她知道自己的所有表現皆會被來人盡數轉到高叡那里。倘若行差踏錯，將會有第二批人因自己而萬劫不復，上回是出于自保的被逼無奈。但這一回，倘若還是如此，馮姝會永遠無法原諒自己。

稍稍思量后，馮姝就當著來人的面剪下了自己一縷頭發，仔細裝好后，請來人交給高叡。

送走來人后，忍冬甚是不解。“小姐就算不想寫封書信，可也該讓人帶幾句話回去的。”

馮姝道：“有些話說出來就沒意思了，自己想出來的那些話，往往才是自己最想聽的話。”

分別的日子越來越近，馮姝心中的不舍就愈濃。

終于，在二月二十三那日，宇文瑄突然說起。“念念，父親來信了。”

馮姝整個人都為之一顫，彼時她正背對著宇文瑄，但此刻她根本沒有回頭看向宇文瑄的勇氣，在深呼吸了幾次后，才緩緩問道：“何日啟程？”

“二十五。”

“那不就是后日？”

“正是。”

“阿瑄為何不早些同我說呢？我……”

宇文瑄從身后一把抱住馮姝，并抬手掩上她的嘴。“我不需要你嘴硬，永遠都不需要。”

淚，終是落了下來。

宇文瑄扳過馮姝的身子，使她可以看著自己，邊為她拭淚邊道：“我說，你聽著。”

“好。”

可惜，馮姝的淚水越拭越多，宇文瑄并不在意，依舊輕柔地為她拭淚。

“從今往后，你可以關注我的消息，但你永遠不可以像關注馮衍一樣關注我。這其中緣由，念念可明白？”

“我明白。”馮姝含淚點頭。

“你與他早就認識吧？”

馮姝當然知道宇文瑄說的這個他是誰，只是她驚訝于宇文瑄居然會發現此事。

“若非早就認識，你不會穿著重孝回去。若非認識，他不會用那樣的眼神看你。”

“阿瑄，我……”

“不必解釋，我若介意你沒有告訴我，就不會今日才說出來，你若真愿意與他有些什麼，當日就不會把一屋子的東西摔個稀爛了。”宇文瑄道：“一件至寶只要放在那里，就會有人惦記，何況是件無主的至寶呢？大家都不是瞎子，我會惦記，旁人自然也會惦記。就算令尊不是如今這般，你一人在此孀居，終究是個麻煩。”

馮姝十分驚訝于宇文瑄居然會說出這的話來，他對實事的洞悉，遠遠超乎自己的想象。

“你跟他是舊相識也好，倘若他只是因為你姓馮，才讓你回去的話，我反而會擔心你日后的處境。”

“阿瑄！”馮姝明白此時此刻說出這樣的話，阿瑄的心何嘗不是在滴血。

宇文瑄也回抱住馮姝，但語氣依舊平靜。“其他的事情，你無需我囑咐。但從今往后，無論何時何地，念念都要照顧好自己。”

馮姝早已泣不成聲，但宇文瑄還在扳著她的身子，強迫她看著自己。“哪怕我們沒有來日，但你要有自己的來日，你明白嗎？！”

馮姝明白宇文瑄不僅是要她去爭皇后之位，還有未來的太后之尊。

“念念！若你不想再仰人鼻息，任人擺布，這就是你唯一的選擇！我會支持你走下去，即便沒有我，你也要不顧一切地走下去！”

其實馮姝至今還未好好想過，是否要爭那個皇后之位，可她心里清楚，如果自己可以同蔣艷相安無事，她可以不爭，但此事根本就不可能。夫妻多年，高叡的心思在不在她身上，蔣艷心里最清楚，一旦她發現，自己就是那個罪魁禍首，她們二人之間就不可能相安無事了。

這些事情宇文瑄定是替她想到了。“我答應你，我答應你照顧好自己，答應你為自己謀劃來日。”馮姝終是點頭應道。

之后便是宇文瑄在甘泉宮的最后一日。

本以為他今日不會當值，不曾想晨起梳妝時，忍冬告訴馮姝今日宇文瑄正常值守。

馮姝盡量若無其事道：“明日就要走了，他倒是難得。”

忍冬知道自家小姐在強顏歡笑，而她也說不出什麼安慰之辭來。“小姐看起來懨懨的，可是昨夜沒有睡好？”

馮姝知道這是忍冬的好意，今夜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早些休息，多些時間同宇文瑄告別。

“是。”馮姝笑道：“都說春困秋乏的，我近來是愈發貪睡了。”

“那小姐今日早些休息。”忍冬接口道。

心里終究裝著事情，整整一個白日馮姝都心不在焉的，以至于午后烹茶時，不小心燙到了自己。

忍冬心疼不已，忙找了藥膏來給她上藥。“小姐，疼嗎？”

心里的痛如何能與這點皮肉之苦，相提并論。馮姝對忍冬笑了笑，“不疼。”

“您竟說瞎話，這水泡都起來了，如何能不疼呢！”忍冬責怪道，可看到馮姝此時的神情，忍冬便明白了這不疼的緣故，一聲長嘆后，也只能繼續為馮姝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