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情形之下，只要皇后敢鬧僵起來，再以蔣家的人緣，那確實是……

說起蔣家，高叡終于帶上了慍色。“上次的事情過后，皇后總算是知道該離娘家人遠些，可她那點子心眼還不夠用，她以為她不提，朕就忘了江陵刺史是他們蔣家的人嗎？江陵本就富庶，往宮里送幾條鰣魚，當地刺史就有理由搜刮民脂民膏了。皇后素來就沒這個腦子，朕可以不怪她，但是旁人……”

“陛下果然思慮周全。”段珪斟酌著道：“但以皇后娘娘的性子，此事怕是……”

高叡心里清楚，蔣艷并非是介意自己留宿其他女人那里，她介意的是念念過去的身份，但事已至此，念念是一定要回來的。何況自己做什麼，想什麼，沒必要跟皇后解釋，至于念念……她從不是柔善可欺之人，何況自己也會護著她。

“她做皇后的日子也不算短了，有些事情她應該明白。”

聞言，段珪只好躬身應諾。

然而已經七八日過去，蔣艷居然毫無動作。

如此表現，讓高叡覺得自己這位正妻終于長進了。這天恰逢十五，于是乎，高叡心情很好地去了立政殿。

剛剛踏入立政殿，高叡就發現，這長進確實是長進了，就是不多。

看到蔣艷指派一名精心打扮過的侍婢上前布菜，高叡直接出言制止。“不必了，咱們夫妻一起用膳，不用那麼講究。”

聽到高叡如此說，蔣艷也不好再說，只得示意杜鵑暫且退下。

因有此事，高叡便打消了在皇后這里留宿的念頭，只道是還有一堆折子沒看，說完轉身就走。

看到高叡腳底抹油似地逃回甘露殿，蔣艷只覺得羞憤難當，面上的矜持再也維持不住，反手就給了杜鵑一巴掌。

“沒用的東西！”

這樣的事情自然不會傳到甘泉宮去，馮姝的日子依舊清靜自在。

這日，她一邊看著雪融在草地上撒歡，一邊同忍冬說話。“統共處置了幾個人？”

“兩個。”

聽到這話，馮姝神情未有任何變化，向四周打量一圈后，突然感慨道：“這甘泉宮本是夏日避暑之地，誰能想到我在此地連一個夏天都過不完呢。”

因著只有主仆兩人，所以忍冬大著膽子道：“小姐，有些話奴婢不吐不快。”

“想說什麼便說罷。”馮姝淡淡一笑。

“奴婢以為，小姐再度入宮之事，的確是老爺和夫人操之過急了。但于小姐而言，的確要比在這里孀居來得好些。”

“此事我也明白，可如果當初我不被父親送入宮中侍奉先帝，就算還是要與陛下被迫分開，嫁個尋常的勛貴子弟，我也不至淪落于此不是嗎？” 馮姝無比悵然地道：“至于父親如此急切地將我送回陛下身邊，還不是因為他當初讓陛下離開我，終究是得罪了人。在他眼里，陛下如何待我倒是其次，關鍵在于他把我送上，就是在為當初的所作所為，向陛下賠罪。陛下固然不是心胸狹隘之人，可當初心結始終都在，若我能為陛下解開心結，父親就不用再擔心陛下是否記恨他了。”

忍冬有些詫異。“小姐說的在理，但奴婢以為老爺此舉也是為了咱們馮家。”

馮姝語帶譏諷。“得罪陛下的是父親，可不是整個馮家。且不論陛下是否是心胸狹隘之人，就憑馮家的地位，他都不可能將整個馮家連根拔起，但我想陛下應該不會介意拿父親開刀，以此來震懾整個馮家。”

忍冬長嘆一聲，只得換個話題來寬慰馮姝。“幸好陛下心里一直有小姐，于您日后而言，這怎麼說都是件好事。”

“的確是好事，只是君恩如水向東流，得寵憂移失寵愁，就算是我也不能例外。”

“奴婢相信以小姐的本事，縱使不能榮寵不衰，但在宮中屹立不倒還是能做到的。”

“沒想到你如此看好我。”馮姝莞爾道。

“瞧小姐說的，奴婢可是指著您過日子呢，就算世人都不看好您，奴婢也不能不看好您吶。”說著，主仆倆相視一笑。

這時，忍冬想起了旁的事情。“小姐，前日，段總管特意派人來給您遞了消息，說是皇后娘娘已經知曉您與陛下的事情，您當真不打算做些什麼？”

“你也看出來了，此事是段珪自作主張，可不是陛下讓他來告訴我的。”

“正因如此，您就更得做些什麼了，不然豈不是辜負了段總管的好意？”

馮姝并不答話，只是喚回了正在撒歡的雪融，將它抱在了懷里。阿瑄，你如今過得好不好？

見此情景，忍冬當然知道馮姝心中所念，便也不再說話，只等著馮姝自己做抉擇。

“你要有自己的來日！”想起宇文瑄對自己的交代，馮姝最終下定了決心。“去準備筆墨吧，我要給陛下寫封書信。”

“是，奴婢這就去。”這是小姐第一次主動與陛下書信往來，就算是忍冬也能想到，陛下一定高興。

馮姝明白，在高叡來過甘泉宮后，自己是該主動些了。

思量一番后，馮姝便提筆寫道：彩袖殷勤捧玉鐘，當年拼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