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事謹慎，素來是你的長處。”高叡贊道：“這樣也好，畢竟以后皇子們都要在一處上課，后宮其他人也就罷了，她們就算有插手此事的心，也沒這個能耐。倒是朕這個當父親的，于情于理都不該甩給你一個人。”

“九郎說的是。”

“對了，你這幾日與爍兒呆在一處，你覺得這孩子如何？”

高叡貌似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引得侍立在角落的忍冬十分緊張。

馮姝卻一派云淡風輕，果然是兄弟倆，有些事還真是如出一轍呢。

“習武的事情，念念不懂，所以就不予評價了。”馮姝道：“就讀書來說，皇長子比馮衍要強上許多，同樣的年紀，若是馮衍去聽彭懷述授課，那是一定會睡過去的。另外，皇長子向師傅提問，幾句話就能問到要害處，這點極是難得。”

高叡莞爾一笑，接著問道：“其他呢？”

馮姝坦然答道：“皇長子到底是自幼就養在皇后娘娘身邊的，很是守禮。可正因如此，這孩子的性子難免拘謹了些，念念以為這個年紀的男孩子要頑皮些才好。”

“我也如此覺得，從前在王府的時候，倒沒怎麼拘著他，那時爍兒還活潑些。如今住在宮里，規矩到底是比從前多了不少，皇后對他的約束自然也就多了。”高叡道。

知道自己過關了，所以馮姝只是笑了笑，并不接口。

如果這是自己兒子，她會向高叡進言，給皇長子尋個性格活潑些的伴讀，兩個悶葫蘆湊在一處不誰都落不著好。但皇子們的伴讀，從來不是隨便選的。歷朝歷代皇子們的伴讀，從來都是支持各位皇子日后爭奪大位的重要勢力。

這不是自己可以說話的事情，所以馮姝根本不提伴讀之事。

至于蔣艷，她可以開口讓高叡為自己的兒子安排伴讀，但絕不可能指定何人成為皇長子的伴讀。因為皇長子可以與什麼樣的外臣搭上關系，根本不是蔣艷能夠決定的事情。

正如馮姝預料的一樣，僅僅幾日之后，皇長子的伴讀便定了下來。

正是這個伴讀的人選，讓馮姝感到了自回宮以來的第一次危機。

“你方才說，陛下給皇長子定的伴讀是誰？”馮姝問道。

忍冬不明白，為何小姐會對這個伴讀的人選那麼在意，便放緩了語氣，再次答道：“是太尉的孫兒，宇文安業。”

略一思量后，馮姝又問道：“此人可是宇文家的嫡長孫？”

“正是。”

馮姝幾乎倒抽一口冷氣，此人成為皇長子的伴讀，宇文家便能成為蔣艷乃至整個蔣家的強助。可她不明白，高叡在無意立儲的情況下，為何會這樣做？難道自己此前的猜測全是錯的？！

宇文安業是宇文瑄大哥的兒子，馮姝知道這叔侄倆只差七歲，也就是說這個宇文安業今年十一，這個年紀給五歲大的皇長子做伴讀，怎麼說都有些大了。

不合適的年紀這就意味著，宇文安業成為皇長子的伴讀的緣由全在宇文家身上。

“去打聽打聽太尉的幾個兒子如今都任什麼官職，都有誰得陛下賞識，各自的正妻都是誰家的女兒。”馮姝吩咐道。

“小姐，奴婢覺得……”忍冬覺得馮姝應該避免跟宇文瑄沾上任何關系。

馮姝直接打斷她道：“此事只與朝局有關，無關任何私事。”

“奴婢明白了，奴婢這就去。”

雖然這種事情極好打聽，但馮姝還是囑咐道：“小心行事，勿要被旁人知曉我在打聽這些事，尤其是陛下那邊。”

看著忍冬離去的背影，馮姝已經開始盤算起了整件事。

雖然自己還沒有皇子，但朝野內外都看得明白，一旦自己有了皇子，馮家與蔣家必定勢如水火。同為外戚，蔣家除了有個皇后和高叡的嫡長子之外，再無任何優勢。

如此局面之下，再考慮到宇文家和蔣家的關系，這就意味著，絕不可能是宇文家自己把嫡長孫送出去給皇長子做伴讀的，一切都是高叡的安排。

而自己向高叡引薦過宇文瑄，此事足夠讓自己在整個宇文家都有幾分情面。至于宇文瑄自己，于公于私他都會支持自己，不過這都是后話，現在他還是有心無力。

這些明面上的事情高叡都知道，將來的局面，他也不可能想不到。但他還是安排受過自己恩惠的宇文家，給皇長子當伴讀，這到底是為什麼？

雖然馮姝還沒想明白此事，但她揪起來的心已經緩和了許多。如此安排至少說明，高叡不是真心要給蔣家增加在未來奪嫡之爭中的籌碼。

馮姝如今的身份終究比不得曾經，所以有些事情，忍冬做起來遠不如從前方便。

待忍冬探聽回來消息，已是七月里了。這是一年之中最熱的時候，幸好抄經可以靜心，又因為心里裝著事情，所以馮姝發覺這一年的盛夏似乎也沒有那麼難熬了。

聽著忍冬的回報，馮姝心思轉動如輪，宇文家的這幾個兒子目前來看并無十分出挑的。

尤其是宇文瑄的大哥，作為宇文家的嫡長子，馮姝自然會關注他多些，可無論是忍冬打探回來的消息，還有自己已知那些事情，都表明這個宇文瑋與尋常大家族里的嫡長子無二，并無什麼特別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