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愿你這般委屈自己。”

“即便九郎如今貴為九五之尊，難道就沒有委屈自己的時候嗎？”馮姝抬頭望著高叡。

“你說得沒錯，這太極宮中，沒有人覺得自己不委屈。”高叡苦笑道。

“那麼就請九郎每月按時前往立政殿吧，如此念念就不用再苦口婆心地勸諫了。”說著，馮姝又跪了下去。“九郎可以是念念一人的九郎，但陛下始終是天下人的陛下。妾懇請陛下成全！”

說完，馮姝便鄭重叩首下去。

“念念，你不必如此的。”

“可念念必須如此。因為我不愿九郎辜負，曾經舍棄我才換來的東西。”

在拉馮姝起來的同時，高叡最終頷首應允。“好，我答應你便是。”

即便在段珪等人看來，此事與尋常的夫妻拌嘴無異。可有幸在場的幾人都清楚，今日之后，除了每月初一十五，陛下是不會再踏足立政殿了。

守在殿外的段珪由衷贊了句。“娘娘當真是好手段，莫說是咱們這些人，就是外面的朝臣也未必能有娘娘這般厲害。”

身為馮姝的貼身陪嫁，這樣的話自然由忍冬應付。“段總管謬贊了，我們娘娘再如何厲害，也離不開您的扶持。”

鑒于中秋宮宴之上高叡對蔣艷的不留情面，所以九月初一那日，高叡從甘露殿出來直接去往立政殿，更有甚者當夜還留宿那里，這就使得闔宮上下都有些看不懂。

當然，這其中并不包括馮姝。

忍冬笑道：“這下滿宮里都覺得陛下愈發圣心難測了。”

“若是圣心不難測，人人都猜得中陛下的心思，那不就是給我自己出難題了嘛。”

馮姝笑得散漫。

九月初二那日，晨起時天氣就不好，一直陰沉沉的，午時前后又下起了雨，秋雨連綿不絕直至夜里仍未有停下的跡象。

看著天公如此不作美，又想到小姐能讓陛下都念念不忘，那麼宇文瑄想要忘記小姐也絕非易事。忍冬便覺得即便今日風和日麗，這樁婚事也是不吉利的。

在甘露殿陪高叡用過晚膳后，馮姝就勸高叡去探望有孕的容妃，而她自己則回了章華殿。此刻馮姝正站在廊上，看著綿綿秋雨發呆。

佩蘭走過來勸道：“娘娘，夜里涼，您回殿內去賞雨可好？”

馮姝卻將她支開。“這才九月初，天氣還好。你先下去吧，忍冬陪我就是了。”

忍冬知道馮姝的心思，立刻給佩蘭遞了個眼色。

佩蘭會意，帶著周遭人等退了個干凈，只留馮姝二人在廊上。

這時，馮姝望向天際，自言自語道：“這樣的天氣去迎親，喜服差不多該濕透了吧？喜服必定是沒有多余的，你還要穿著濕的喜服拜堂，千萬不要感染風寒才好。”

忍冬終是忍不住，道出了真相。“小姐，這樣的事今日之后自有人操心，您……”

馮姝對此卻無動于衷，只笑得凄楚。“我當然知道會有人為他操心這些事情，我也更希望他樂得有旁人為他操心。”

“小姐您何出此言呢？”忍冬很是不解。

“陛下與皇后已經因我而成為一對怨偶了，倘若他們也因我而成為怨偶，我豈不是罪孽深重？”

“小姐，再度回宮并非是您自愿。何況，若非皇后欺人太甚，有些事情您是不會做的。說到底，陛下與皇后的事情怪不到您頭上。”

聞言，馮姝卻自嘲道：“他們到如今這個地步的確有我推波助瀾，說到底，還不是因為陛下的心不在皇后身上，否則我做什麼都是無用。所以整件事的起因，終究是在我身上。”

“陛下與小姐到底是可惜了。”高叡待馮姝如何，忍冬全看在眼里，至于宇文瑄……都是極好的人，可他們誰都沒有在對的時候出現。

一聲長嘆之后，忍冬便把話題拉了回去。“且不說趙家小姐此前是否有心儀之人，就算那二人都心無良人，但他們之前從未見過面，一朝做了夫妻，未必就能舉案齊眉，說不定還是一樣的貌合神離，小姐不必把這些事情往自己身上攬。”

“你這話說得沒錯，此事的確有可能。”馮姝道：“可你我都知道，讓他們夫妻琴瑟和鳴是不大可能了。”

忍冬見狀，只得徹底將話題扯開。“小姐與其操心這些自己無能為力的事情，還不如想想眼前事呢。畢竟只有您過得好了，旁人才不會因為放心不下您，而冷落了身邊人。”

“你說的眼前事是……”馮姝問道。

“皇后早就用上了那副藥，而您又勸得陛下留宿立政殿，想來皇后很快就會再有身孕。”忍冬道：“莫說皇后再誕下一位皇子，哪怕只是位公主，于小姐而言都是大大的不利。”

“不錯，看來你時刻都警醒著呢。”馮姝淺笑著贊道。

聽到馮姝如此說，忍冬的心也安定了下來。“小姐是奴婢的主心骨，您若是消沉了，奴婢要如何心安？”

“放心吧。我知道，不只是你，還有整個章華殿，乃至整個馮家都指著我呢。”

馮姝拍著忍冬的手臂道。

“小姐辛苦了。”忍冬道。

馮姝嘆息道：“難道你就不辛苦嗎？放眼看去，這世上就沒有人不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