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日，趁著田太醫來給自己請脈的時候，馮姝問道：“可知皇后娘娘近來狀況如何？”

田太醫答道：“回娘娘，臣特地留意了，皇后娘娘用得安胎藥中，阿膠的用量極大，由此可見，皇后娘娘的血虛頗為嚴重。所謂氣為血之帥，血為氣之母，到了這個地步，必定是氣血兩虛了。”

看來蔣艷那看起來尚可的氣色全靠妝容掩飾了，馮姝又問道：“依你之見，皇后娘娘這一胎如何？”

田太醫深吸一口氣后，才答道：“找目前形勢來看，這一胎應該能保住。”

“那就好。雖說皇后娘娘身體不由你照看，可若是有用得著你的地方，田太醫務必也要盡心盡力。如此也算是你為陛下盡忠了，來日我一定在陛下面前為你美言幾句。”馮姝道。

“是，臣一定謹記娘娘囑托。”

送走田太醫后，忍冬有些不解地道：“小姐怎麼一點兒都不失望呢？”

“我為何要失望呢？”馮姝反問道：“以皇后如今的樣子，你覺得她這一胎誕下的孩子會有多康健？”

“那倒是，懷孕時都尚且如此，生下的孩子能健健康康地長大成人，只怕是很難吶。”忍冬感慨道。

“比之流產失子，還是年幼早夭的孩子，對母親的打擊更大些。”馮姝冷笑道。

年節里，高叡難得能清閑幾日，所以馮姝與他相伴的日子也多了起來。

“我看你自有孕來吐得也不嚴重，可見這孩子是個孝順的，沒在肚子里折騰他娘。”高叡輕撫著馮姝的肚子道。

“許是因為九郎這個做父親的，十分體貼念念，孩子看在眼里，也就學了去。”馮姝笑著道。

這番話說得高叡頗為欣喜。“知道念念這是說好聽的哄我高興，可念念的話就是比旁人說的中聽。”

“現下可不是只有念念一個人懷著九郎孩子，所以九郎不可厚此薄彼，旁人那里也要去看看。”馮姝道：“尤其是皇長子和永興公主，有了弟妹，父皇就不疼他們了，那可不好。”

“難為你還惦記著這兩個孩子。”高叡道：“眼下皇后精神不濟，難免顧及不到許多。爍兒畢竟是嫡長子，皇后必定時時上心，可永興是個女兒，這種時候被皇后冷落些，也是意料中事。”

言畢，高叡就吩咐人把永興公主接來章華殿。

牙牙學語的孩子最是可愛，小丫頭又不認生，即便被馮姝抱在懷里也不哭鬧，一會兒就被逗得咯咯直笑，馮姝也覺得有趣，愈發愛憐這個孩子。

高叡感慨道：“若是咱們的女兒，一定更招人喜歡。”

“九郎勿要胡言亂語。”馮姝捂了永興公主的耳朵道：“九郎的女兒各個都招人喜歡。”

待到舞陽公主隨送嫁使團離京之后，高叡果然格外忙碌，往來后宮的次數比之從前少了許多。

幸好馮姝還有去甘露殿探望高叡的機會。

某日，馮姝陪高叡在甘露殿用過午膳，出來就碰上了準備入內議事的朝臣，而這其中就有宇文瑄。

因為在場人多，宇文瑄只是匆匆看了馮姝一眼后，就低下頭去，隨眾向馮姝問安。

彼時馮姝的肚子已經十分明顯，這種時候與阿瑄相遇，馮姝只覺得心如刀絞。

在走過宇文瑄的身邊時，終是堅持不住，足下一軟，險險跌倒。

眾人被這一跌嚇得驚慌失措，紛紛圍了上來。

幸好在那之前，宇文瑄已經手疾眼快，穩穩扶住了馮姝。“娘娘小心！”

忍冬馬上換了個位置，以此不動聲色地將兩人握在一起的手分開。

馮姝這才察覺自己方才下意識的舉動，故作鎮定地道：“多謝宇文大人。”

“娘娘客氣。”宇文瑄神色如常地恢復恭肅站姿。“娘娘懷著身孕，萬事該小心些。”

“是，多謝大人好心提醒。”馮姝努力維持著表面平靜。“既然陛下已經傳諸位進去，諸位速速入殿去議事吧，我這里無甚大礙。”

一眾朝臣們再度向馮姝行禮后，就準備入殿面圣。

宇文瑄也再未有任何多余舉動，便就此離去了。

馮姝在原地站立許久，才輕聲道：“忍冬，咱們回去吧。”

為了讓馮姝迅速轉還過來，忍冬主動挑起了話題。“小姐方才可注意到了，宇文大人穿的是從六品的官服？”

這的確是馮姝方才忽略的事情，一怔之后，才道：“看來他如今的確得陛下器重。”

回到章華殿后，忍冬剛把眾人支開，馮姝就道：“你什麼都不必說了，我都明白。可我總是不愿在懷著身孕的時候見他。”

忍冬并不知道自家小姐與宇文瑄已經有了肌膚之親，所以她不能理解馮姝的心情。“小姐，您已是陛下的妃嬪。無論是誰，只要希望您過得好，都會盼著您誕下皇子的。何況宇文大人也已經娶妻，以后他也會有自己子嗣，更不必說您懷孕的消息，他肯定早就聽說了。”

“我知道。”馮姝悵然地道：“就像我無法心平氣和地面對他娶妻生子一樣，他就可以心中毫無波瀾嗎？何況從旁人口中聽到，與自己親眼看到，終究是不一樣的。”

在這之后不久，朝廷征伐西涼的事情就定了下來，同馮姝預料的一樣，此次西征的主帥的確是蔣鴻，而宇文瑄也在出征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