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在軍中有個一官半職的，有幾個需要為家人折罪，而在戰場上舍命廝殺的？九郎且容念念說句不中聽的話，九郎犒賞三軍有多少能到，那些底層兵卒的口袋里的？”

“你沒在軍中呆過一日，居然會對這些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高叡笑道。

“后宮不也是如此嗎？那些末流的宮人們，好處大都落不到他們頭上。”馮姝笑道：“反正九郎都要大赦天下了，何不對底層兵卒再略施恩德呢？因為他們的浴血奮戰。原本只是死刑改流放的家人，還能流放得近一點；那些黥刑改杖責的，還能少挨些板子，諸如此類。如此讓百姓們知道陛下是位明君圣主，這不是很好嗎？”

“左不過就是把大赦拖上些時日，但能讓百姓們感受到皇恩浩蕩，念念的諫言甚好！”高叡由衷贊道：“念念真不愧是我的賢內助。”

“九郎慎言，若說賢內助那也該是皇后娘娘，念念可擔不起。”

提起蔣艷，高叡的笑容立刻去了幾分。“念念擔不擔得起賢內助之名，我心中有數。”

馮姝記得清楚，一年前高叡提起蔣艷時還不是這樣，縱使人心易變，但有時也不能全怪旁人。“皇后娘娘終究是陛下的發妻。”

“我知道。”高叡神色淡淡地道。

黃初二年七月初九，馮姝身著翟衣，于太廟，聽過冊封使念過高叡親筆所書的冊封詔令后，她便是名正言順的貴妃了。

看著不遠處的先帝牌位，馮姝覺得有些想笑，倘若人真的會因為死不瞑目而化身厲鬼，然后回來索命，那自己應該已經死過不知多少回了。

按儀制，馮姝離開太廟后，應前往立政殿拜見帝后，并聆聽皇后教誨。

見到蔣艷后，馮姝只覺得心驚，說起來自己與她也不過月余未見，而她竟憔悴了這樣多。

看著這樣的蔣艷，高叡終是一聲長嘆。“如今已是盛夏時節，皇后可要擅自珍重，到底你膝下還有三個孩子。”

聞言，蔣艷的眼中閃過些許光芒。“多謝陛下關懷。”

“如今貴妃協理六宮，有些事情可交給貴妃去做，皇后也不必事事親力親為，終究身子是自己的。”高叡又道。

蔣艷明白，馮姝協理六宮已是無可更改的事情。“有人幫妾分擔重任自然是好的，只是貴妃也有孩子要照顧，萬一忙不過來，同妾一般累著了，也是不好呢。”

馮姝也不愿風頭太盛，便道：“皇后娘娘說得極是，前些日子宜妃姐姐幫著皇后娘娘協理六宮，很是辛苦。說起來陛下都不曾賞她些什麼，不如也賜宜妃姐姐協理六宮之權，一來慰勞姐姐前日的辛苦，二來也是多個人幫著皇后娘娘，妾也能好好照顧咱們的熙兒。”

高叡很是滿意。“你能如此想，那就最好不過了。”說罷看蔣艷，“皇后以為如何？”

蔣艷淺淡一笑，道：“該說的妾都已經說了，此事陛下做主就是。”

“既然如此，那也賜宜妃協理六宮之權，有兩個人幫襯皇后，你們三人都能輕松些。快起來吧，你才出月子，勿要久跪。”高叡親自扶了馮姝起來。“朕與貴妃先去麒德殿接受妃嬪叩拜，一會兒皇后來喝熙兒的滿月酒便是。”

冊封禮過后不久，榮國夫人就入宮來探望馮姝，并且還帶來了好消息。

“阿衍的媳婦有身孕了。”

“果真嗎？”馮姝喜道：“想不到阿衍這麼快就要做父親了。”

“就知道娘娘必定高興。”榮國夫人道：“說起來也不算快，他們小兩口成婚也有半年了。”

“母親也不能這麼說，阿衍比宇文瑄成婚還要晚上兩個月呢。如今阿衍有了好消息，宇文家還沒有呢。”馮姝故意提及宇文瑄自然是因為她想從母親口中知道阿瑄的近況。

果不其然，榮國夫人當即接口道：“娘娘可不能這麼說，畢竟宇文大人成婚沒多久就隨軍出征了，到如今還沒回來呢。聽你父親說，生擒西涼王的就是他，他又是御前紅人，將來一定前途無量。”

“生擒西涼王？”馮姝驚訝的同時，更多是欣喜。立下這樣的戰功，此役之后宇文瑄就不再是太尉家的小公子了。“反正他還年輕，子嗣的事情也不急，能有這樣的功績才是要緊的。”

“娘娘說得是。”榮國夫人附和道。

這時，乳母已經把高熙送到了榮國夫人手上。

榮國夫人立刻接過外孫仔細打量起來。“四殿下還是像陛下多些。”

“子繼父貌，這是應該的。”馮姝笑道。

“四殿下長得不錯，剛滿月就已經這樣沉了。妾才離宮，娘娘就突然臨盆，初聞消息時妾可是擔心了好幾日。如今見娘娘與四殿下一切都好，妾總算是安心了。”

“讓母親擔心了。”

“哪里的話。妾只有娘娘這一個女兒，就算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水，可娘娘永遠是妾身上掉下來的。”

鑒于如今的形勢，馮姝還有要緊話要交代母親，所以吩咐乳母趕緊抱著孩子下去。

榮國夫人立刻心領神會。“娘娘是有要緊的話，要給你父親？”

“是。”馮姝鄭重其事地道：“母親可曾聽聞皇后失寵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