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叡抬手撫上自己左肩，陰沉著臉道：“至于私底下……”

馮姝知道這是高叡的傷處，抬手輕輕撫住，柔聲細語地問道：“那九郎這傷……”

“途中被高句麗的一隊探子伏擊了。”

“九郎是直接去了邊境？”

“那倒沒有，那地方離邊境還有大約百里。”高叡道。

別國探子深入國境百里，即便真的只是偶遇，那也委實令人心驚。馮姝這才明白高叡為何要將自己受傷的消息壓下，這樣的事情宣揚出去，必是要出大亂子的。

但不管怎樣高叡起碼是回來了，馮姝不由擔心起了宇文瑄。“連九郎都受傷了，那九郎的隨行之人……”

“死傷了好幾人。”

聞言，馮姝的心都揪了起來，但她實在不能問的更多了。“此事雖然不好言明，但九郎可要好好撫恤他們的家人。”

“那是自然，護駕有功之人也是要重賞的。”高叡閉目靠在榻上，又道：“我不在的日子里，朝中可一切安穩？”

此時，段珪將高叡的湯藥送了上來，馮姝接過親自試好溫度，才遞到高叡手上。“念念這里沒聽說什麼。”

高叡接過湯藥卻不飲下，睜開雙目看著她道：“我知道你是顧忌著規矩，才不愿對政務多言，可你并非真的不關心朝政，我就是想聽實話才問你的。”

“其實這也不算是政務，而且這樣的事情的確是件尋常事。可九郎此次前往遼東巡視，是秘密前往，知道的人并不多，如今回頭來看，這件事就值得推敲了。”馮姝道。

“說來聽聽。”

“兵部尚書呂通與檀州都督靳解結為親家，且九郎離京后不久，呂通家里就派人前往檀州下聘了。”

“啪！”高叡氣得直接將手中藥碗重重摔在地上，烏沉沉的湯藥有許多都濺到了馮姝身上。

“陛下息怒。”馮姝忙帶著眾人道。

震怒之下果然牽動了傷口，高叡忙捂住傷口，靠坐回去。

馮姝趕忙湊到他身邊，安撫道：“這樣的事情九郎的確該生氣，可眼下九郎有傷在身，實在不必為了這些亂臣賊子而損了自己的身子。”

“可見還是朕登基之處初，殺的人太少！”高叡冷笑道。

發現高叡受傷的肩膀上已然滲出鮮血，馮姝立刻吩咐段珪。“快去傳太醫為陛下重新包扎傷口。”

趁著太醫重新包扎傷口的機會，馮姝便看到了高叡其實傷得不輕，那傷口十分得深，都隱約可見下面白森森的骨頭。

看到她紅了眼眶，高叡笑著道：“知道你從未見過這種場面，若是看不下去，先回避一下也好。”

“不要。”馮姝搖頭的同時，來到高叡身邊道。

重新包扎好傷口后，馮姝又服侍高叡飲下湯藥，才把其他人打出去，只留他們二人相對。

“念念知道那些亂臣賊子是一定要處置的，但請九郎千萬保重自身。”

“放心吧，我知道輕重。”高叡拍著馮姝的肩膀道。

“九郎遇襲之事，的確不應該讓外界知曉。可九郎已經比預計晚歸一月了，若是等到傷勢痊愈，再公開露面也是不能夠的，如此必會引起群臣猜忌，此舉也不利于朝政安穩。”馮姝道。

“的確如此，這正是眼下的麻煩。”高叡道：“念念可有破解之法？此刻并無外人，你直言不諱就是。”

其實方才趁著高叡包扎的功夫，馮姝已經想過了此事，并且她還要借此機會來確認宇文瑄是否安好。

“九郎此次離京帶了哪些人，朝臣們大抵是知道的。讓他們先公開露面，但九郎要提前告訴他們，無論何人問起，都務必要三緘其口，不得向外界透露任何事情。畢竟只要他們在京城露面，就無疑是告訴朝臣們陛下回來了，可無論朝臣們誰來請見，九郎就是不見，但所有朝臣的奏疏九郎照常批復。人心惶惶的時候才好探出虛實，尤其是呂通會在此時跟誰聯絡是極好追查的，如此九郎就不必花功夫去查他的同黨了。至于檀州那邊，為免打草驚蛇，念念以為還是先按兵不動得好。”

高叡聽罷，沉思半晌后才道：“此事就按你說的辦吧。”

“是。”馮姝含笑應道。

“不過此事這樣處置念念就要辛苦了。”高叡撫上馮姝的面頰道。

“念念明白，倘若群臣請見陛下，段總管肯定是擋不住的，那就只能由念念出面了。”這樣的事情馮姝并不覺得為難。“既然話說到這里了，九郎的寢殿離甘露殿的正殿很近，到時候朝臣們一定會在那邊聒噪，說不定還會鬧到寢殿這邊來。為九郎可以安心養傷，念念請九郎暫且移宮居住，待此事解決了，再回甘露殿住如何？”

“還是念念想得周全。”高叡贊道：“正好，我先去你的立政殿住幾日。”

“怎好讓九郎去立政殿委屈呢？”馮姝推辭道。

“我是沒在你的立政殿留宿過嗎？”高叡笑著道：“再說了，我住到你那里才更方便隱瞞行跡。更何況，到時候念念免不了要辛苦，我住到立政殿正好幫你照看熙兒，如此也算是替念念分擔一些辛苦。”

“多謝九郎體恤，但念念為了九郎再辛苦都是值得的。”